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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無慘大人,我擋道了。」
咕嚕咕嚕。
他的腦袋像個靈活的皮球滾到自己的身體旁邊,兩隻眼睛往上一翻:
「尊敬的亂步大人,您介意我坐在您的旁邊嗎?」
江戶川亂步的臉上還殘存著惱意,就剛才無慘的舉動,誰都能看出是對他的挑釁。
「隨便。」
童磨把自己的腦袋按回原位,端坐的同時對亂步的落敗唏噓不已。
要知道無慘大人那抹得逞的笑容可是格外肆意呢!
「童磨!」
「噢是的,無慘大人。請問您有什麼吩咐嗎?」
極樂教祖虔誠地低下了頭。
*
「過去的一個月,你們有沒有關於『青之彼岸花』的新情報?」
鬼舞辻無慘居高臨下,銳利的目光在眾鬼的面龐梭巡。
只見他們紛紛低頭,恨不得把自己埋進土裡。
鬼王不禁怒火中燒,沒用的東西!
他正打算傾瀉威壓震懾眾鬼,忽然一隻手從角落舉起。
「啊,抱歉……」
說話者口吻懶散,與房間內壓抑的氣氛格格不入。
無慘緊皺的眉頭卻神奇地舒展開,他勾了勾唇:
「你有事嗎,江戶川亂步?」
「咳咳,」大偵探裝腔作勢清了清嗓子:「冒昧問一句,無慘大人說的『青之彼岸花』是指青色的彼岸花嗎?」
無慘沒想到堂堂亂步會問出這麼幼稚的問題,他按捺心中不滿:
「當然。」
亂步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
「那麼各位找尋了多久呢?」
看樣子應該是很長一段時間,周遭這些鬼仿佛已經習慣了「一無所獲」的狀態。
「幾百年。」
無慘言簡意賅,臉色卻肉眼可見地低沉下去。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任誰都會惱羞成怒。
倒不如說,亂步突然對無慘的堅持敬佩不已。
[這傢伙也太執拗了吧?]
他的心中划過諸如此類的評判。
「江戶川,亂步!」
無慘隱忍的叫喊在空曠的房間迴蕩,眾鬼不約而同一顫。
很顯然,鬼王的怒氣正在瀕臨爆發的邊緣。
亂步立刻懂了,鬼舞辻無慘能夠獲悉眾鬼內心的想法。
真是可怕,就像被長久地置於X光下,五臟六腑都看個清楚。
他摸了摸身上突起的雞皮疙瘩,嘖了記嘴。
「無慘大人,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很可能觸怒到您。」
亂步不願屈居人下,卻拿腔作調稱呼無慘為「大人」,他把這個行為稱之為體內情感的湧現。
恐怕他失憶前,確實和鬼舞辻無慘有剪不斷理還亂的糾纏。
「你說。」
亂步原本是盤腿而坐,這會兒緩緩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起身。
「各位數百年間都沒能找到『青之彼岸花』的蹤跡,難道就沒有想過一個可能性嗎?」
呼—
他的耳朵敏銳地捕捉到稍縱即逝的吸氣聲。
就連蜘蛛累也把目光從手中移開。
亂步猶如站在聚光燈下,一瞬間擁有了所有鬼的注意力。
他為此沾沾自喜,篤信無論過去現在自己都是眾人關注的焦點。
他倨傲地抬首,吐字清晰:
「這個可能性就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所謂的青之彼岸花』。」
無慘:「……」
眾鬼:「……」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在房間上方。
事實上,總歸有鬼和亂步懷揣過同樣的想法。可沒有誰敢像他這樣堂而皇之地說出。
難道江戶川亂步不想活了?
難道鬼舞辻大人的寵愛真的到了可以讓他暢所欲言的地步?
諸多疑問縈繞在眾鬼心頭,無慘已經率先發怒。
只見他的手臂鼓脹成紫色,蓬勃的肌肉剎那衝破西裝的束縛。
這讓人嘆為觀止的手臂有自主意識般無限伸長,所到之處帶起一陣勁風。
啪嗒—
墮姬耳邊的花穗隨著一縷長發支離破碎,她目瞪口呆,驚出一身冷汗。
「江戶川亂步,即使是你,也不能說出這樣讓我動怒的話!」
說話間,那條紫色的手臂已經猛扼住亂步纖細的喉嚨,把他直直提起,雙腳離地。
栩栩如生的窒息感如潮水襲來,只一秒的功夫名偵探就頭暈目眩,甚至聽到脖頸的軟骨嘎吱作響。
「咳咳……」他如缺氧的魚,艱難地大口喘息,泛白的唇卻不合時宜地笑了:
「咳咳……無慘大人。就算世界上本沒有……咳咳,青之彼岸花,難道……咳咳,難道我們不能親手制……製造嗎?」
亂步的意識正在遠離,渾濁的淚水不由自主從他的眼眶流出。
這淚水仿佛灼傷了鬼王無堅不摧的手臂,他紅瞳微斂,倏地收回手。
啪嗒—
江戶川亂步驟然從半空衰落,好在旁邊的童磨攙扶了一把。
「多謝。」名偵探聲音嘶啞地說。
「不必客氣,亂步大人。」
「你剛才說什麼?」
無慘的質問爭分奪秒地響起。
亂步透過模糊的視野看他,扯著飽受摧殘的嗓子一字一頓地回答:
「我說,我們可以製造出……自己的青之彼岸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