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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步不動聲色地吞了口唾沫,挺直腰板坐在太宰治身旁,拍拍他的大腿。
「童磨走了?」
太宰治停止他有氣無力的嚎叫,哀怨地覷了同僚一眼:
「亂步先生,比起我的死活,你居然更關心童磨?」
「看來童磨走了。」亂步遺憾地嘆了口氣:「我被人襲擊之後,突然覺得人應該有個信仰,命懸一線的時候說不定神明會庇佑。」
太宰治疑惑地眨眨眼:「你剛剛說什麼?」
「我說,我準備加入童磨那個……萬世極樂教。」
太宰治砰地從沙發上跳起來,伸手摸了摸亂步的額頭,須臾,語重心長地說:
「亂步先生,我覺得你該回去休息休息,畢竟傷還沒好。」
「是的,我也這麼覺得。」
亂步像是等待這一刻很久,起身的動作十分乾淨利落。
「先走了,拜拜。」
他出門時,正好與中島敦擦身而過。
「啊對了,阿敦。我搬家了,以後也不用麻煩你接送我上下班了,月彥會負責。之前謝謝你啦。」
他親昵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再見。」
*
江戶川亂步獨自走下了樓,走過那間常青樹般明明沒什麼客人,也總是沒法倒閉的咖啡館。
裡面已經不再播放歌手Tori的歌了。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名偵探在究竟要不要撐傘這件事上猶豫了小半會兒。
踢踏踢踏—
急促的腳步聲迴蕩在走廊里,漸行漸近。
一個戴金絲邊眼鏡,身穿小馬甲的男人出現在雨幕里,他氣喘吁吁地叫:
「亂步先生……」
他終究還是來了。
江戶川亂步從屋檐底下走出。
「你還有什麼事嗎,國木田?」
男人抿了抿唇,手指緊握成拳,咔噠一聲脆響。
「那個傷害亂步先生的人是……Tori的粉絲嗎?因為Tori隱退了,所以蓄意報復您?」
Tori?
那是誰?
鬼舞辻無慘沒提起過這一位,江戶川亂步不應該記得。
名偵探站在那兒,故意讓五官都扭曲變形。他模仿太宰治的模樣,虛偽地叫喚:
「哎呀,不好意思,我的傷口又疼了。要不我們下次再說吧?」
國木田面露焦急:「那我送你……?」
「不必不必,你可是我們社內的最佳員工,不能遲到早退的。」
說完,他便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嘩啦嘩啦—
雨滴在道路上自由地跳舞,十字路口是她們的舞台,車前燈的到來讓她們備受矚目。
江戶川亂步掏出斗篷口袋裡那一張乾淨的信紙,漫不經心往上瞟了一眼,勾唇淺笑,順手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雨勢逐漸大了。
*
【隱】
江戶川亂步熟門熟路地來到酒吧。
他婉拒了服務生提供的銀質面具,堂而皇之地走進去。
時間尚早,又值下雨,酒吧里人影寥落,吧檯處卻有一人獨飲獨酌。
「咳咳。」那人像是被烈酒嗆了一口,彎腰不住地咳嗽:「咳咳,咳咳。」
等到喉嚨間的癢意平復,他轉過身,蒼白的唇上綻放出充斥歉意的微笑。
對上亂步的審視,他不卑不亢地說:「對不起,我的身體情況不能隨意喝酒。」
名偵探於是看清了,在男人面前放置的是一杯特調檸檬茶。
「好久不見。」他說。
第39章 無罪之罪(5)
「好久不見。」
江戶川亂步於男子身旁落座。他明目張胆地打量對方。
半晌, 男子勾唇笑問:「看出什麼了?」
亂步視線上移,直視對方狹長的眼眸,一字一頓道:
「我猜產屋敷大人一定非常富有自我犧牲精神。」
他加重了[非常]二字的讀音。
來人正是產屋敷耀哉, 現任的鬼殺隊主公是也。
他今日穿了件以白色為主基調的和服,其上綴滿淡紫色波點,如綿延的長河, 又如夢境裡的薰衣草花田。
雖然看似素雅低調, 但……
「噢?怎麼說?」
亂步清了清嗓子,開始他的日常推理:
「在一個非節慶之日穿著和服上街, 或多或少會引來旁人探究的目光。考慮到產屋敷大人的身份,無異於……拿自己當靶。」
[拿自己當靶。]
這幾個字被他說得擲地有聲。
哐當—
吧檯內傳來一聲巨響, 原來是昏昏欲睡的酒保傷到了用以支撐下顎的手肘。
男人如夢初醒, 像是剛發現新客人造訪般驚愕地瞪大眼睛。
亂步若無其事地沖對方笑笑:
「一杯特調檸檬茶。」
「額,一杯檸檬茶,好的, 這就給您做。」
他忙不迭走了, 起身前還不忘擦拭自己的嘴角, 那兒確實有些晶瑩的痕跡。
亂步對他的小動作視若未見。
「你叫我耀哉好了,亂步先生。」
統領著鬼殺隊的當代主公有著無論何時都能自然讓話題接續的本領。
「說到自我犧牲, 亂步先生不也一樣?你最近身體如何?」
「哼。」
鬼舞辻無慘的那些「虐/待」理所當然地闖入腦海, 亂步冷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