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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 可沒等說話一隻手落於頭頂。
無慘替他壓平翹起的短髮, 安慰似地勾唇淺笑:
「沒關係。」他循循善誘:「反正不是第一次了。」
草!
啪嗒—
亂步想也沒想就拍掉了無慘的手。
過分清脆的聲響在房間內迴蕩, 場面一度尷尬。
凝重的沉默充斥每個角落。
無慘神情淡漠地揉著發紅的手背, 渾身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亂步顫抖的雙腿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地。
「亂步, 這不是你對待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
救命恩人?如果無慘指的是把自己從魘夢手中解救出來的事, 那麼大可不必。
他抬頭,冷汗順著額前碎發滑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無慘居高臨下地看他:
「江戶川亂步,你昨天傍晚被車撞了, 奄奄一息。要不是我慷慨地把血液分給你,恐怕你沒命在這裡跟我大呼小叫。」
「噢,是嗎?請問尊敬的鬼王殿下事故是在幾點發生的?」
無慘的回答不假思索:「五點半。」
亂步垂著頭,沾著汗水的短髮刺入眼內,一陣酸疼。
他肩膀聳動,仿佛終於被鬼王事無巨細的說辭打敗。
一秒或是一個世紀。
無慘等待著他俯首稱臣,連耐心都慢慢耗盡。
他伸出了蒼白的指節,忽然!
亂步抬起頭,那雙明察秋毫的湖綠色眼眸直直對上了鬼舞辻無慘,他狡黠一笑:
「無慘大人,你可能不知道。在破案中,越是具體的證詞越值得懷疑。因為心虛,所以謊言要足夠圓滿。」
嘎達—
無慘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拳。
他討厭亂步眼裡自信的光芒,那種能摧毀一切陰翳污穢的,仿佛太陽般的光芒。
鬼王的嘴角勾勒出惡意的弧度,緩緩在偵探的面前蹲下。
「你確實不是被車撞,而是……」
無慘以兩指鉗住亂步的下巴,迫他抬頭,望進他暗藏倉皇的眸子,一字一頓地說:
「被我捅了一刀,失血過多。畢竟我們曾經相愛,我可不能忍受你的背叛。你能理解的對吧,小亂步?」
[你能理解的對吧,小亂步?]
江戶川亂步近距離目睹這張笑意吟吟的臉,一瞬間有些恍惚。
鬼舞辻無慘是怎麼做到用最溫柔的表情說出最惡毒的話。
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可以清晰察覺胸腔的震顫。
無慘見狀眉頭緊蹙,他壓低聲音問:
「你笑什麼?」
「你在本偵探面前口是心非的樣子真可愛。」
無慘臉色一變,紅瞳中的怒意轉瞬即逝:
「你自作聰明的樣子最令我討厭。」
「嗯,但你如果真的想置我於死地,就不會把自己的血液分給我了,對吧?」
無慘哼了聲,態度傲慢:
「你以為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當然是……」
「當然是有什麼事是你那群愚蠢的屬下束手無策,你只能求助於我的。」
無慘頓時語塞。
他沒料到,五十年一遇的名偵探即使失憶,依舊憑高超的智慧立於不敗之地。
真讓人愛不釋手。
真讓人深惡痛絕。
兩種截然相反的情感在他的胸膛融匯,滋生出矛盾且雋永的愛意。
他似乎繳械投降地嘆了口氣:
「我需要你幫我找『青之彼岸花』。」
亂步疑惑地呢喃:「青之彼岸花?那是什麼?」
「是能讓我變回人類,不可或缺的藥引。」
「哈?我看你不是挺沉浸在做萬鬼之王的快樂里?」
無慘冷冷地瞥他一眼:「我喜歡晴天。」
[欸,無慘。好像遇見你之後的大部分日子都是陰天呢。實際上,我比較喜歡晴天。]
鬼舞辻無慘適時地從記憶里翻出亂步的這句話。
他意識到想要欺騙亂步不是件容易的事,恐怕只有引起共鳴才能削弱名偵探的懷疑。
果不其然,亂步對這個答案深信不疑。
「等等,你是說變成鬼之後不能見太陽?」
鬼王佯裝沒發現他的焦急,面無表情地頷首:
「另外,你需要每天吸食我的血液。」
「吸食血液。」亂步一聽面色慘白。
難不成他們是生活於中世紀的吸血鬼嗎?
這也太特麼獵奇了吧?
「還有其他辦法嗎?」
「有,體力衰竭而死。」
亂步:「……」
他思考一會兒,猶豫地問:
「該不會每次都像今天一樣……」
他低頭看了眼光裸的胸口,欲言又止。
無慘窺見亂步難得的窘迫,心情舒暢,表面卻一本正經,甚至帶了些嫌棄的口吻:
「這要看你的身體能不能承受我的血液。」
「哈?難道不是你趁本偵探昏迷,對我……?」
「亂步先生剛才還說不願屈居人下。」無慘修長的手指如翩飛的蝴蝶,快速繫緊了那搖搖欲墜的斗篷。
但那又有什麼用呢?
遮擋不住任何春光不說,反倒讓跪在面前的男人擁有了讓人血脈膨脹的誘惑力。
無慘喉結一滾,若無其事地瞥開視線,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