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嘖。
江戶川亂步不討厭警惕心高的人,但如果他們影響到了自己的計劃則另當別論。
踢踏踢踏—
腳步聲近了。
名偵探爭分奪秒地走到太宰面前,臉上帶著戲謔的笑意:
「難道還會是給我的情書嗎?」
「情書?什麼情書?」
極樂教祖輕搖他刻有蓮華紋的金色鐵扇,分秒不差地走進偵探社的大門。
他和不遠處的江戶川亂步四目相對,醞釀許久的驚訝爬上蒼白的臉龐。
「哎呀—」童磨發出喟嘆,用寬大的和服袖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淚:「亂步先生,你終於回來了,這……是神明的保佑。」
亂步的眼角因童磨拙劣的演技而一陣狂跳:
「是的,神明保佑。」
或者說是鬼舞辻無慘大人的大恩大德更為貼切。
呸。
童磨好奇的目光划過太宰手裡無人問津的土黃色信封。
「這是……?」
「是我給亂步先生的情書噢。」
明明是一眼就能看穿的玩笑,童磨卻信以為真,也可能是他刻意這麼做。
因為……
極樂教祖驚愕地拔高音量:「什麼?太宰治你居然給亂步先生寫了情書?快讓我看看!」
他半真半假,開玩笑似地去搶太宰治手裡的東西。
江戶川亂步沒有說話,他像是一位置身事外的看客。
谷崎直美終於姍姍來遲,端在她手裡的綠茶水氣氤氳。
在這炎炎夏日,與其說是熱茶,倒不如說是燙茶,那種一旦翻在誰的身上就會讓對方失聲尖叫的溫度。
江戶川亂步暗自笑了笑。
「直美小姐,麻煩你把茶放在我的辦公桌上。我一會兒再喝。」
「好的,亂步先生。」少女皺了皺眉,猶豫一會兒道:「亂步先生,你直接叫我直美就好了,怎麼突然這麼客氣。」
正在被童磨糾纏的太宰治抬頭看了亂步一眼。
緊接著,哐當一聲!
「哎呀!小心呀!」
隨著谷崎直美足以掀翻屋頂的尖叫,她手裡的茶水總算不偏不倚地潑在童磨的身上。
這一貼心的舉動,無疑同時拯救了兩個人。
太宰治目睹童磨手忙腳亂地擦拭和服的茶漬,不合時宜地幸災樂禍。
直到……
「太宰,你的脖子……?」
太宰治這才發現脖子上被陶瓷茶杯的碎片割裂了一道口子,鮮血正滋滋往外流淌。
「哦呀,如果因為這種意外死去也不失為一種浪漫。」
實際上,他早就發現了自己的傷口,只是不願處理罷了。
討厭的童磨,讓他失去了又一次極佳的機會,就像他們初遇時候那樣。
太宰治撇了撇嘴角,看見江戶川亂步獨自走進社長的辦公室。
而那封被茶水浸泡過,連字體都暈染開的土黃色信封,誰還管他呢。
「太宰先生,我先幫您處理一下傷口吧?」
谷崎直美誠惶誠恐地說。
太宰治見她畏懼的模樣,不由唉嘆了口氣。
傻姑娘,茶水打翻又不是你的錯。
「沒關係的,直美。被燙死也是一種全新的嘗試。」
童磨人畜無害地笑:「你是說想讓我去死的意思嗎,太宰治。」
直美:「……」(手抖)
*
社長辦公室內
福澤諭吉雙手抱臂,站在窗戶旁。
「那麼傷害你的嫌犯已經抓到了嗎?」
江戶川亂步正打量桌上那朵種植在清水裡的藍色玫瑰,聞言驕傲地挺起胸膛:
「那當然。」他咧嘴露出一排整齊又潔白的牙齒:「沒有我江戶川亂步抓不到的人。」
「是嗎?」福澤縱容地笑了笑:「你還有什麼事?」
「社長大人,這段時間我想申請陰天和下雨天的時候來上班。因為我的傷口還沒好,晴天出汗容易發炎。」
福澤諭吉沉默幾秒:「知道了。」
尊敬的偵探社社長,無論是名偵探的陡然失蹤和出現仿佛都無法攪亂他內心的平靜。
亂步的視線又投向福澤辦公桌上的花卉,他毫無徵兆地問:
「社長,我聽說這世界上沒有天然的藍玫瑰,是真的嗎?」
「不知道,我對花沒什麼研究。這是太宰治某天送來給我的。」
「噢,那我先走了。」
說完,江戶川亂步扶著他飽受摧殘的腰,一瘸一拐地走了。
咔噠—
他剛準備擰動門把手,忽然—
「亂步。」福澤諭吉驀地出聲叫住他:「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平安回來。」
亂步沒有轉身,他的頭顱高高地揚起,喉結幾步可見地滾動一下。
「當然啦,社長大人。因為我江戶川亂步可是偵探社的頂樑柱。」
*
亂步一走出社長辦公室,就聽見了太宰治的哀嚎:
「脖子上的動脈可是人類的命門,我受了這麼嚴重的傷,我要申請早退。」
國木田抬首看了他一眼,當餘光瞥見站在陰影里的亂步,又倉皇地垂下了頭。
名偵探見狀,腳步一錯走向沙發。
他居高臨下地睨著臉色紅潤的太宰治,他有些後悔,靠得近了才發現那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