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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裡主播話音未落,就被直美的驚呼蓋過。
「天哪!難道是相約自殺嗎?」
太宰治啪嗒關掉電視,手插風衣口袋,露齒淺笑。
「這則新聞你怎麼看,亂步先生?」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臥軌還可能被人阻止,太不保險了!但也可以讓我減少一次失敗的嘗試。』我說得對嗎,太宰?」
「不愧是偵探社的招牌。」
太宰治不吝稱讚。
名偵探揚了揚脖子,倨傲地接受了,轉瞬又清了清嗓子,出乎意料地開口:
「不過太宰,你的擔心是多餘的。正常情況下,只要計算好地鐵到達的時間再跳下軌道,旁人不可能有這麼快的反應力把你拉上來。除非……」
他舔了舔嘴唇,欲言又止。
太宰治配合地歪了歪頭,饒有興致地問:
「除非……?」
緊要時刻,與謝野晶子扛著把柴刀風塵僕僕地從門外進入,身後還跟著個一身黑袍,面無表情的男人。
「太宰治,這裡有隻迷路的野狗。為了我們偵探社的安危,麻煩你簽收一下。」
太宰訝異挑眉:
「芥川?你來這裡幹什麼?」
芥川龍之介在武偵眾人注視下,不慌不忙地走過齜牙咧嘴的中島敦,走過沉浸在Tori歌聲中的國木田獨步,走過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谷崎直美小姐。
甚至……走過了心心念念的前港黑幹部太宰治。
野犬沉穩的腳步停在比他矮半個頭的江戶川亂步身旁。
名偵探親昵地抬手,為他拂去肩膀上的塵埃。
「辛苦你了,芥川君。」
他笑眯眯地說。
正當在場其他人對兩者的關係備感好奇時,太宰治是最先醒悟過來的那個。
「所以,亂步先生。你剛才是想說,一般而言,臥軌不會被人制止。除非,你早就安排了人盯梢?」
江戶川亂步咧開嘴,潔白的牙齒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對。」他說。
那麼問題又來了。
就算芥川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同一時間阻止身處不同地點的兩人自殺。
所以……
「叮鈴鈴—」
亂步的手機分毫不差地響起,他按下通話鍵放到耳邊。
「喂,你好。我是江戶川亂步。」
第29章 沙漏里的世界(1)
聚光燈把舞台照耀得宛如白晝, 一場謀殺接近尾聲。
死者佳愛琉被人用匕首刺穿胸口,以背後圓木樁子為支撐固定在升降台上。
慘白的臉孔配上嘴角蜿蜒而下的暗紅色血跡,使她呈現出一種哥德式詭異的美感。
「嘰嘰喳, 嘰嘰喳……」
我抬眼端詳著那些被纏繞在她四肢的鳥兒,它們對一個靈魂的逝去無動於衷,依舊盡情歌唱。
「你知道這些小東西是什麼品種嗎?」
我頭也不回地問。
「不清楚。」
得到的回答是言簡意賅的三個字。
我從黑暗裡醒來後見到的第一, 也是唯一活物, 是個惜字如金的男人。
順便一提,他的著裝非常奇怪—黃綠紅相間的三色羽織, 搭配一雙陳舊的木屐。最惹眼的莫過於腰間別著的刀鞘。
人,對自己不熟知的事物總會保佑不切實際的期待。
身為神探, 我不該犯下如此低級的錯誤。
我嘖了記嘴, 巧妙地結束話題:
「說的也是,畢竟你是神探,而不是什麼鳥類專家嘛。」
「花井戶, 你該不會……是在嘲諷我?」
背後的腳步聲漸起, 惱羞成怒的男人像是一隻準備逮住小雞的老鷹。
我在他伸出利爪的前一秒, 靈巧地跳上舞台。
我走近了無生氣的佳愛琉,口中默念抱歉, 然後……猛地捏住她的下顎。
「你幹什麼!」
身後的男人拔高嗓音, 我訝異地挑了挑眉。
沒想到武井戶也會有感情外露的時候, 不是我譏諷, 他那雙比潭水更深沉的眼眸真的沒有半點兒活著的氣息。
噢, 武井戶是那個男人的名字。
雖然和我的名字相似程度過高, 而讓我懷疑了好一陣。
不過……隨便他去吧。
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
我沒理睬武井戶的大呼小叫,全神貫注地觀察著佳愛琉。
不出所料,映入我眼帘的口腔鮮血淋漓。
我皺了皺眉, 語氣難得有些顫動:
「她被人割了舌頭。」
「嘰嘰喳,嘰嘰喳……」
鳥兒們的歌唱仿佛永不停歇。
我不禁想像著如果把它們的舌頭都割去的話會是怎樣一副景象。
案發現場是一出荒誕的喜劇。
難道兇手是為了彌補佳愛琉不能說話,而在她身上綁了這麼多會唱歌的鳥兒?
真是……偽善的極致。
我幫佳愛琉合上了嘴,因為她已經死去一段時間,屍體也開始僵硬。
這個簡單的動作竟花了我好幾分鐘。
在確認無法從她身上獲得什麼線索後,我毫不留戀地準備跳下舞台。
但我矯健的步伐卻被無法估量的舞台高度遏制了。
這……這個舞台剛剛是這麼高的嗎?
難道我要在這個男人面前,風塵僕僕地繞道側邊,再灰溜溜地走下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