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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人眼睛。
一中高二理科三班教室內。
物理老師在講台上費心盡力,一邊講解例題一邊把黑板拍得「噔噔」作響, 迎光看去甚至能發現他噴出來的無數唾沫星子。
於時坐在窗邊, 窗外炎熱的光線隨星球轉動已經從他身後移到了課桌上, 形成一道曝光過度的棱形光暈。
前後有同學被光線打擾, 拉了帘子。
於時卻沒動。
他睫毛微垂, 頭髮和眼睫被光線打出影子,遮住了瞳孔。眼神就隱匿其中,讓人看不真切。
實際上於時正盯著桌上的刺人光暈看,看得眼睛有些疼,入眼處成了一片白茫茫。
視覺上的單純能讓他心緒平穩些。
——於時最近有點煩。
物理老師兼班主任講解完例題,又開始強調高考距離很近了, 還說明天就出高考成績,即使沒有輪到高二, 他們也該緊張起來了。
明天出高考成績……
於時他哥那個正兒八經的應屆生卻還在外頭不肯回來。
家裡人都很擔心。
這還不算,好巧不巧,於青裕幾天前又找上他了。
於時知道於青裕什麼意思,他就是想來要錢的。
但這個節骨眼上,於時不想給家裡再添亂, 暫時沒有把事情告訴他們。
灼熱光線被飄蕩的薄雲遮蓋,漸漸地暗了下去,待到不再刺眼,又漸漸重新亮起來。
吹動雲層的風就從窗外撫進來,悶熱黏膩,是於時很不喜歡的熱風。
他輕皺眉頭,這才關上大開的窗戶, 拉了窗簾。
下課鈴響起,班主任停了雞湯灌溉,走出教室。於時的手肘搭在課桌上,窗簾內昏暗的光線里更顯少年骨感白皙。
他頓了一會兒,從桌肚裡摸出手機。
上頭沒有於青裕發的信息,倒是有條微信。
是他補習班前助教發來的。
前助教叫張璃,高中時期也是就讀於一中。
於時對張璃的第一印象並不好,覺得這人的眼神像剛剛附骨而上的黏膩熱風,怪不舒服的。
但後來他們在運動會上又見過一面,才發現張璃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反而有些天真單純。
何況這人做助教真的很盡職,老師布置的任務他總會再單獨轉發一遍,看得出來是個上進的人。
於是每條他發來的重複作業或者通知考試之類的機械消息下,於時都會回復。
後來張璃高三畢業,補習班換了助教,新來的是個小姑娘,再也沒有重複過布置任務的消息。
修長的手指輕按屏幕,一秒的時間都不到,系統檢測指紋自動解了鎖,微信消息躍於屏幕上。
【張璃:我記得這個季節,一到了下午,教室的光就很刺眼。】
是一句閒聊。
於時極淡地皺了皺眉。
指尖停留在屏幕上,有意被調暗的亮度還是溢出殘留光線,絲絲攀上手指頂端,照出指腹輪廓來。
其實於時和張璃重新聯繫是因為前幾天的補習班他沒去上,理由也很簡單,那天周叔一走他就被於青裕纏上了。
新助教和他完全沒有交集,連好友都沒被他通過,或許是兜兜轉轉過好幾個人,最後是張璃來問他:怎麼沒去上課?
於時隨意回了個:睡過頭了。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下次可能還要請個假。
大概是一年來自己從未缺席過補課,那邊很久都沒回,第二天才來了消息:
【已經和老師說好了,有事再聯繫我就行。】
和從前一樣,這樣一條公事公辦的信息,於時也認真回了個「好」。
但此刻手機上的這條……
原本極淡的皺眉變得深了些,於時拇指貼上手機邊緣,很細地摩挲。
第一次見張璃的那種感覺又上來了,他不由得抬頭,懷疑是自己窗戶沒關嚴,漏了夏風進來。
發現一絲風都沒有,他又下意識地想要往後偏頭——
……想什麼呢?
在動作之前,他及時打斷了思緒。
因為一句閒聊就懷疑有人在觀察自己,也太神經質了。
想了想,於時還是直接鎖了屏,沒回這條消息。
如同從前一樣,夾雜在機械通知中的寥寥幾句閒言,於時從不會回復。
其實換作別人,他不至於如此高冷。
但對張璃……說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那些不經意的,與學習無關的閒話,像越出雷池的步子,但凡他接了,很多事情就會失去原有軌跡。
也或許是,會回歸殘忍的真相。
這樣莫名的想法有時候會把於時弄得疑惑又煩躁,所以乾脆規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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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放學的時候,連校門都沒出就看見了於青裕。
於時瞬間緊捏起拳頭,眼神發沉。
他繞開周叔的車,帶著人到了一條人跡罕至的巷子裡。
於青裕還是那副假惺惺的樣子,一個勁兒地解釋自己不是要錢,就是想他了。於時自然不信,心裡越發煩躁,直接說了自己不可能跟他回去,要他開個價。
可能是親生兒子過於冷漠,於青裕有些激動,在催促下又說要想想。
於時跟他糾纏這幾天本就是想留下些信息之類的證據,扔下一句具體的手機上說就走了。
如他所料,於青裕沒有跟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