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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忽然想到,送花是小騙子慣常安慰人的習慣,還是只給她。
她不願意是前者,盼望是後者。
季熏定睛看了清清半晌。
平時她總是很遲鈍,但是今天她難得的懂了清清的意思。
「不是呀。」小少女柔柔出聲,「我沒有送過花給別人的,清清你是第一個。」
聞人清臉上清冷之色稍減,眉目舒展,唇彎了彎卻又抿住:「為什麼。」
季熏不假思索,彎起杏兒眼回答:「因為清清好看。我看到漂亮的東西,就會想送給你。」
因為你好看!
理由如此簡單直接,堵的聞人清說不出話。
她感覺從臉頰到耳根,再連綿到脖子,全都發燙。
她強自鎮定,盯著前方平靜道:「以後不要送花給別人。你長大了。」
「?」季熏一時不能理解送花給別人和長大了之間的關聯。
見小少女茫然懵懂的模樣,聞人清心裡忽地浮起一股沒法解釋的火。
她眯了眯狹長的丹鳳眼。
「沒有人告訴過你,送花是求愛的一種表達方式?」
送花、求愛。
這幾個字,季熏每個字都認識,可是連起來從清清口中聽見,卻跟失去了辨認聲音的能力似的,整個人懵了好幾秒。
她懵懵的看著聞人清,杏兒眼仿佛林間被什麼東西嚇呆的小鹿。
又呆萌又清澈。
直到李叔從兩人身後把車子開過來,停在路邊,按了按喇叭。
季熏猛地回過神,張了張櫻唇:「哦。」
清清是怕她被別人騙了嗎,那麼嚴肅,好像在教育小孩子不能早戀一樣。
她抿了抿唇,又綻著梨渦沖人家笑:「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不給別人送花。我只給你。」
聞人清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耳根,又是一熱。
她閉了閉眼,才壓下自己剛才又想說的話——你不怕我誤會?
但她知道不合適,至少在現在這個時間段不合適。
有些窗戶紙,捅破的機會只有一次。
你並不知道結果。
*
車子開到香山別墅。
季熏陪著聞人清一起下車,李叔就把後備廂里的活雞活鴨一溜提出來。
母雞拍打翅膀尖著嗓子咯咯叫,鴨子也憨憨的嘎幾聲,停車的院子裡頓時變得熱鬧。
小翠聽到動靜出來,就看到自家小姐和熏小姐身後,躺了一地的雞鴨。
「這……」
她一時不知道是該先歡迎小姐回來,還是問這些雞鴨從哪來,帶回來怎麼處理的好。
「小翠姐姐!」季熏看到好幾天沒見到的小翠,表現得極為熱情。
小翠應聲笑:「誒!熏小姐!這次出去玩的開心嗎?」
她忽然一拍腦袋:「今天看新聞還看到說是S市有輕微地震,你們是去S市玩的嗎?有受到波及嗎?」
季熏眨眨眼,回眸看清清。
聞人清垂著眼,手裡擺弄著那朵隨時可以扯碎的山茶花,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在想「姐姐」兩個字,也是小騙子逢人就喊的麼?
季熏見清清並沒有說出昨晚經歷的意思,話到了嘴邊,也繞了個彎搖頭:「沒有,我們沒事。」
照她的理解,假如她和家人鬧彆扭,或者關係鬧僵了。
借著這件事,她會說出來打破僵局。
沒穿越前,雖然哥哥疼她,可他們也有吵架鬥嘴鬧彆扭的時候。
她不想服軟,卻又不想和哥哥繼續鬧彆扭的時候,哇的哭一下,說哪裡摔疼了,哥哥很快就忘了之前的矛盾。
然後他們就和好。
季熏別的事情上沒有心眼,在如何破冰引起家人關注的事上,卻有種被寵出來的得天獨厚的小機靈。
之前月阿姨主動來找自己問清清的事情,就讓季熏覺得,月阿姨和從前比起來,已經改變了很多很多了。
就清清和月阿姨僵持多年,比較緊張的母女關係上,假如清清可以適當的示弱,月阿姨肯定會很關心。
畢竟昨天晚上,他們真的差點遇到意外。
如果清清沒有提前醒來…
季熏臉色白了一瞬,不太敢再往下想。
*
別墅里,聞人月靠著窗台,看到庭院裡開進來的車,手裡夾著的女士香菸,條件反射的按滅。
這幾天,她把自己的記憶從現在往過去翻,努力想找出和女兒曾經有過的溫馨。
可是越回想越不是滋味。
她竟然…不曾做過一件符合好媽媽身份的事。
那次她去季家,看到了季家的小姑娘,書房裡有很多照片。
那些照片從幾歲到十幾歲,從小小的女孩子長成柔美的少女,小姑娘的每個年齡段都被精心保存著。
能看出來季熏生長在一個幸福的家庭,像是被人用心看護定期澆水施肥的珍稀植物。
這麼一比,她的女兒清清,這麼多年,竟然像一株無人看管的樹,不知不覺就長大了。
這個事實,讓聞人月鼻酸。
她竟然從來沒有好好的陪過女兒片刻,甚至沒能留下一張記錄了清清成長的照片。
這種遲來的,才剛覺醒的母愛,好像一把刀啊。
凌遲著她。
她單手捂住臉,靠在窗台,眼睛酸澀。
這些年對女兒所有的漠視、折磨、虧欠,原來是會積聚成胸腔里痛苦又內疚的情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