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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裡的世界，原本是靜謐無聲的。然而現在，小少女貓兒一般輕輕啜泣，卻又隱忍著，只有肩膀在細微的顫動。
聞人清忽然沒了吃水果的胃口。
她垂眸，看到季熏的小腦袋瓜。
小少女發質柔軟，細膩的就像她這個人，碎發軟軟的落在被子和衣服上。
聞人清放下手裡的那塊芒果，抿緊唇，一隻手下意識去捂心口。
心跳的很快，卻又因為對方的哭泣，酸澀至極。
仿佛被什麼苦澀的東西泡著，連帶著她嘴裡剛吃過甘甜水果的口腔，也忽然有些發苦。
胳膊上的布料漸漸濕了，小少女像水做的人，眼淚不停。
聞人清聽見自己深沉的嘆息聲。
她捏著季熏的小臉蛋，握住她下巴，讓她抬起臉。
「為什麼道歉，為什麼哭。」她平靜的問。
小少女眼眶紅紅的，跟只兔子似的，淚眼朦朧。
聞人清問，她便只是搖頭，咬著唇不說話。
她看著清清平靜的樣子，又想想自己最好的朋友，差一點就沒了。心裡的難受就怎麼也止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其實從剛知道清清病發去搶救開始，她心裡就難受著。
只是想著，要克制，要冷靜，不要在清清面前表現出來。她應該以一個陽光溫暖的姿態站在清清面前。
可是忍不住呀。
實在忍不住。
眼淚一掉下來，就像洪水開了閘，她哭的鼻子眼睛都紅紅的，泣不成聲。
「我、我心疼…你」她哽咽著，說一句話，幾乎要頓好幾下。可說完了，眼淚還是止不住。
如果當初進入劇情世界，沒有出bug就好了，這樣清清的身體就會健健康康，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一個人的身體一旦有不適，世界上的美好都會跟著減少許多。
因為她很難再有心情去欣賞周邊的一切。
如果清清以後一直是這樣的身體，萬一、萬一下次真的…
季熏想不下去了，泣不成聲。
她花了好多年陪著一起長大的清清，為什麼不能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呢？
哪怕現在清清完好的坐在自己身邊，季薰心里卻被深深的恐懼充滿著。她害怕。
她下意識攥緊了聞人清手臂，頭一次在這個劇情世界，哭得那麼狼狽。
聞人清身體僵著，好半晌沒有說話，直到熏熏少女的眼淚啪嗒砸到她手腕。
淚珠落到皮膚，就像一朵水花浸入心裡，竟然是這麼微妙又酸澀的感覺。
她擰起眉，手上用力，拉著季熏到懷裡。
床邊有紙巾，她抽了幾張，皺著眉給小花貓擦眼淚。
煩躁。心裡滿滿的煩躁。
每一滴眼淚都很刺眼，攪得她心緒不寧，嘴裡發苦。
然而即使不耐煩了，她卻有些對面前這朵嬌弱小花沒脾氣。
她記得這些年來的點點滴滴，也記得對方喊自己「清清」時特有的軟糯音調。還記得小騙子睡著了是怎麼樣一副沒心沒肺的小模樣…
這些記憶都是如此鮮活，連帶著從前的那些孤獨記憶，被襯托的越發不堪、黯淡。
她在相同的劇情世界裡，一次一次打轉，魚死網破的對抗著劇情原本的安排。
幾乎每一個出現在生命里的人，都是敵人。
而愛她的人，似乎很少，或者沒有。
每一次劇情世界開始，她都要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噩夢一般重複著長大的歷程。
這份長大的路上，沒有鮮花、沒有溫柔、也沒有任何眼淚和安慰。只是周而復始，一日一日的把過去的不堪，重新過一遍罷了。
她以為就會這樣了，只是這樣了。
然而現在懷裡的這個小麻煩，哭得那麼丑，那麼傷心。
一邊哭還一邊手腳並用的抱住自己，用著小小的力氣，仿佛怕自己忽然消失不見。
她從來沒為自己感到心酸過，過去的事情，她也很少去想。
可這一刻，卻硬生生被面前的小少女，哭到心酸又不能自抑。
「不要哭了。」聞人清艱難的放柔聲音哄。
她捧著對方的小臉蛋，抿緊唇給季熏擦淚。
面紙很快被打濕了，甚至反過來沾濕她的指腹。
她怔了片刻，扔掉紙巾，索性用手指去擦小少女的眼淚。
她從沒見過有人哭那麼久，掉那麼多淚。
而這些淚…是為自己流。
「季熏。」聞人清啞著嗓音開口。
熏熏少女剛才哭得猛了，還在抽噎，她打了個哭嗝，淚眼抬起看清清。
她深呼吸了兩下，平靜自己，努力扯出一個笑容。
聞人清別過眼：「笑不出來就別笑了。」好難看。
季熏不出聲，她沉默片刻，忽然抬頭，兩隻胳膊抬起抱住聞人清。
「清清，你真的不要有事。」她聲音還帶著哭過的一點點鼻音，輕柔又暖。
「我要你好好的。」
她緊緊抱住自己的好朋友，臉蛋埋到清清脖子，忍住了想哭的衝動。
聞人清身體繃緊，每一塊肌肉都因為小少女的靠近，處於僵硬的狀態。
她不適應這樣的親密，甚至覺得難耐。
這些年相處的點點滴滴，仿佛一滴粉色的顏料，落入了原本毫無顏色的水中，雖然只有一滴，卻把水漸漸染成了陌生的淡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