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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啦,你怎麼樣?」乖乖任由拎包小弟伺候,阿礫接著收刀回鞘,把自己的愛刀扛回肩頭沖他搖了搖腦袋。那依舊平穩的呼吸聲,明顯表露出她遊刃有餘的事實。
相較之下,敦整個人則灰頭土臉狼狽得多,那都是摔下來後被許多灰塵沾上的。
而他竟也擺首表示自己皮糙肉厚沒有受傷,只不過,說完後又禁不住眼含擔憂地往破洞的下方望去。
「那個敵人……她已經被成功消滅了嗎?」
「我這把刀是經過特製打造用來封印自身異能的容器,安心吧,我剛才已經砍中了她的本源,失去了所有的力量,那具沾上了異能力的軀殼不用多久就會徹底消散的。」
提及自己刀劍實際為控制異能的容器這件事,阿礫的神情一瞬莫名不太明朗。
可她掩飾得很好,隨後撩起了耳邊的鬢髮半蹲下來,與敦一同俯視向下方的場景。
不知是天意還是巧合,女鬼掉到了丸山道雄的房間裡,與那具屍體相隔不遠。
作為落敗者的姿態,她此刻看起來相當的悽慘狼狽。身上怪異的屍臂被砍得七零八亂,斷面處閃耀著金色的顆粒,仿佛有無形之物正在暗中吞噬她的身體一般。
但那並非吞噬,而是她的存在逐漸消散的證明。
位於最接近戰場中心上方的二人,忽然通過漫天飄揚起來的光影碎片中窺見了什麼畫面。
【呀,這個雕像是什麼時候在這裡的?好討厭——】
似曾相識的復古房間,身著白裙的清純女學生驚異地掩唇,另一隻手指向了床邊附近的石膏雕像。
那是一尊手持尖刀割下自己手腕的盲女像,周圍夜幕低垂,淅瀝瀝的雨聲包圍了整棟建築的外牆,襯托得氛圍格外瘮人。
冷不丁掃一眼,頓時令見識不深的白瀨倍感不適。
【那是我祖父在世前就雕好的一件藝術品,小心點,那把刀的刀尖正好對外,不要被它傷到了。】
說話的是房間裡的主人,那是位長相清秀,眉眼溫和得沒有絲毫攻擊性的男子。得到他的細聲叮囑,女學生嬌羞地垂下了頭,臉頰像被溫柔感染那般染上了淡淡的緋紅,即便在昏暗的房間裡也能望見那抹流露的動人。
【那個……道雄老師,今晚來到這裡是因為有些話無論如何也想要對您說……】
深更半夜,異性共處一室,某種莫名滋生的情緒流竄在身體裡,皮膚底下的淡青脈絡,像會鼓動那般不斷『砰砰』、『砰砰』地賁張。
或許是在之前的相處就生出了好感,那段情愫在黑暗中被有心者無限放大。
【我其實一直都對您……】
丸山道雄動了動喉結,有些為難。
【白瀨同學,我們這樣不太合適……】
況且,她也已經有了男友。
但是這段用以阻攔的藉口無力得可笑,就算真的曾想過要穿上甲冑抵擋這份柔情攻勢,可在對方入懷的那一刻起,士兵仍是選擇了在公主面前丟盔棄甲,放下一切,投身入背德的壯闊泥潭。
可惜的是,在公主準備獻吻的那刻,她微微睜開的眼帘縫隙忽而在鏡子裡瞥見了什麼東西,致使她驚恐地瞪大了雙眸。
【啊——!!】
壓抑的驚叫聲淹沒在窗外的暴雨之中,『嘭』——身前的男人被她猝不及防地用力推開,後背被重重撞倒在了其後的雕像上。
刀尖瞬間整根沒入,大量的鮮血染紅了被穿透的胸膛。因為方才的意外撞擊,丸山道雄撞裂了雕像的手,連帶著陷入他後背尖刀形狀的石膏一同側摔在地。
【不,不是我做的……】
白瀨頓時無比恐慌地接連後退,想要遠遠地逃離開這個血腥的事發現場。
然而,直到她的掌心皮膚觸碰到了門把手上的時候,她卻在那冰涼的溫度中異常地冷靜了下來。
(說出去的話,就會被俊彥君發現自己今晚來老師房間幽會了……)
惡意只誕生於一念之間。
究竟是呼叫其他人來搶救,導致被發現秘密而失去俊彥君這名有錢男友,還是掩蓋下這件事實,兩個選項之間,白瀨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她用手帕擦乾淨門把手上自己的指紋,再把雕像上的血跡處理乾淨,並拔出致使丸山道雄重傷的那把兇器包裹在白布里,匆匆離開了房間。
留下失血過多的清秀男子頹然地坐下地面,感覺逐漸呼吸困難,連簡單的呼叫都無法做到。
在意識模糊之際,他發現鏡子附近有一抹有些熟悉的人影緩緩來到了自己的身邊。
【道雄君……】
傳入耳中的是相當柔美悅耳的女性嗓音,她的手指一點點下移,小心翼翼的,似乎想要輕觸他的臉頰。
拼盡最後的力氣,丸山道雄使用僅有的一絲清醒睜開了眼,卻在看見她真容的那刻,氣息紊亂地發出了驚恐的呼聲。
【怪、怪物——】
原本想要觸碰的手指停留在了空中。
她目光落在了那根白蠟般僵硬的指尖,沿著手指向上觀察,才恍然發現那根本不是她自己的手。
而是被人為續接、打造成「天使」的一道『骨翅』。
【啊……啊啊啊啊——】
人類聽不見的絕望慟哭撕開了整個外界的雨幕,在這個註定悲哀的舞台久久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