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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道里忽然就因為這番話而安靜下來,面前蹲著團起來的那花色蠶蛹,封閉在內部的脆弱幼蟲仿佛睡去了那般一動不動。半晌後,裡面才遲遲地發出了聲音。
「我討厭溫柔的人。」
待在厚厚的棉被裡,他的話隔著一層層棉花的阻礙,小聲得幾不可聞。
「溫柔的人,她們其實對所有的人都很溫柔。最終只有我自己不可自拔地沉浸在這份並不只屬於我一個人的溫柔里,每當想到就會感到很痛苦……」
「可我知道自己是一個只能被溫柔拯救的人。在卑微且一事無成的日子裡,光是因為你一個簡單的招呼就胡思亂想,因為你一個燦爛的笑容就小鹿亂撞,因為你的身影出現在視野里,就傻傻得興奮了一整天……這樣的感覺讓我變得不再像是自己,可是我並不討厭。」
阿礫怔然地聽著他的這番剖白,最終他從棉被裡鑽出腦袋,重新站起了身。站起來的他比阿礫高多了,是一位真正的與她年齡相近的、已然成熟又在某些方面顯得格外幼稚的男人。
或許男人無論長到多大,心裡還是天生活著一個孩子吧。他是這樣,亂步更是這樣。
而這樣的人,她不討厭。
「可別想太多了!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告白會被拒絕,一開始就沒抱什麼希望。所以你、所以你完全不用放在心裡,一直糾結著這種事情不是顯得我很沒用嗎!」
裹著小被嘰站起來的花袋,後面乾脆破罐子破摔地沖她說道:「說、說到底,像你這種只有一張臉長得可愛,性格卻超級糟糕、老是一言不合就兇巴巴打人的類型,我這輩子只瞎一次就夠了!看著吧,我我我真正欣賞的女性可是那種長發飄飄、高貴典雅,經常穿著白長裙的大和撫子類型,比你要好一百倍——」
一口氣說了個痛快的花袋接著抱頭秒慫,他以為自己都這樣說了,肯定會迎來一陣毒打。可是阿礫並沒有,她盯著花袋眨眨眼,忽然笑了出來。
「真是的,感覺像是我被甩了一樣。」
她哼了一聲,眼尾斜睨著花袋心驚膽戰的神情。故意威嚇了一陣子,見自己目的達到,她便收起神色轉而燦爛地揚出笑容。
「不過我還是很開心哦——對花袋你喜歡過我這件事情。」她不好意思地將手背到身後,由衷地露出甜美的笑靨。
「謝謝你,花袋。」
說完後,阿礫便轉過身,想要回到偵探社裡。
「那個,礫……」
而就在這個時候,花袋在她身後道了一句歉。
「對不起,之前白鯨的事情我失手了……沒想到另一個黑客居然直接爆破了中央管制室的防護程序網,讓整個飛船失去控制墜落下來……」
棉被青年的聲音里滿是愧疚。阿礫詫異地回過頭,看見他垂下的眼神躲閃。
於是她只好暫時放棄回去的打算,又走到他面前,像是驚訝於他怎麼會說出這番話的神情,戳了戳他隨身的棉被新娘芳子。
「你幹嘛道歉啦,這又不是你的錯。」
花袋似乎對此有話想說,可阿礫止住了他。
「就算有失誤那又怎麼樣,『同伴』就是為了這種情況而存在的啊——即使團隊裡其中一個人有不足的地方,其他人也會用儘自己的力量去進行補救,這才是『同伴』啊。」
而『同伴』這個定義,現在依舊適用於他。
「同伴……」
花袋喃喃低語,還想說些什麼,可是駝背的身子猛地被阿礫一拍,嚇得他完全直起了腰。而後他被那身形嬌小卻異常有力氣的少女強行拖著往偵探社裡走去,今晚的盛宴可才剛剛開始呢。
「依我看,花袋你還是趕緊給我回偵探社裡工作吧,這裡少了你,總覺得缺了點什麼似的……」
聞言,花袋鏡片後的雙眼不禁亮起了一點希冀的光芒:「……是嗎,我只是一介家裡蹲而已,就算是這樣廢柴又無趣的我,你們也覺得我有這麼重要嗎?」
走在前頭的阿礫痛快點頭:「嗯嗯,不能迫害你總覺得生活里就像少了一大塊樂趣。」
花袋滿腔熱血在這女人的一句話里瞬間蕩然無存:「太過分了!把我的感動全部還回來啊!」
棉被精花袋就像是出去溜彎不願回家的柴犬一樣,死死蹲在地面不肯走動,被阿礫使勁拖動著被子搬運。兩人就這麼互相拉扯著,一點一點拖回了事務所的門邊,結果剛拉開門,一堆正在偷聽的傢伙失去了門的支撐作用,一下像是拍打著沙灘的海浪那般齊刷刷朝前涌到了她的腳邊。
「……你們在幹嘛。」
當場逮住一堆聽牆角的傢伙,阿礫的眼神頓時危險了起來。
看看,太宰首當其衝,然後是被抓過來墊背的敦敦,假裝自己掉線的國木田,冷汗直流的谷崎等等……
求生欲旺盛的幾人,在偵探社食物鏈頂層的大魔王面前紛紛舉起雙手投降。
「疊疊樂!我們在玩疊疊樂!」
阿礫:「……」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們偵探社的人還真是連找來敷衍的理由都差不多——開火車和疊疊樂,簡直是同個等級的幼稚園水平。
第71章
看在今天高興的份上,阿礫沒有追究這幾個聽牆角的冒犯。純屬發泄性地抓住敦敦就是一頓亂rua,從頭到尾擼了個痛快,才將她手裡這隻因為丟失貞操而眼神失去高光的大腦斧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