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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那晚案件發生的畫面,難道說,是正在消逝的那個女鬼所逸散出來的記憶嗎?」
通過湧現在腦海中不屬於自己的情緒與記憶,兩人都或多或少推理出了實情。
那些漂浮在空中泛光的泡沫,不僅是女鬼消逝的痕跡,還是組成且支撐她存在的一部分根源。
有被收養在洋館主人名下時的懵懂,有窺見其他同伴慘遭毒手時的恐懼,有死亡降臨自身當時強烈的絕望與熱切的不甘。
喜悅的、哀傷的,不安的,恐懼的……夾雜在一起,同時還有一直溫存在靈魂最深處的那些珍貴的回憶。
【你是誰?】
【我是這棟房子主人的孫子啦,我叫道雄。這是你掉落的手鞠嗎?】
【嗯……】
【哈哈,聽說爺爺又收養了很多孤兒,你應該也是其中一個吧?長得好可愛。】
【……】
【這朵花是我剛在後山摘的,是山茶屬植物,紅艷艷的很好看吧?】
【……】
【送給你。】
【……誒?】
【這種花的花期很長,在歷經13個月後才會盛開一次,所以我想趁它開花的時候,把它最美的姿態製作成標本保留下來。由於是想著你才製作成功的,所以我覺得還是送給你比較好。】
【為什麼……會想到我?】
【因為它的名字跟你一樣啊。】
【道雄君,你還會再回來看我麼?】
【我的父親母親接下來會帶我到國外留學,如果有機會……嗯,如果那個時候你還在的話,我一定會再回來看看的。】
【……】
【等著我吧,椿。】
年紀相仿的男孩與女孩在洋館裡生活的畫面,如泛黃的膠捲,一幀幀掠過眼前。
可當時的兩個孩子,再相見時早已物是人非。
那句承諾對於青年來說或許只是兒時的一句戲言,對於她卻是自己苦苦堅持到現在的念想。
然而直到死去的那天,她也沒有等來你,直到失去手臂變成怪物的這天,她也無法擁抱你。
趴在地上的女人兩邊袖口空空蕩蕩,失去手臂的她只能弓起背脊,吃力又狼狽地用下頷撐地,一點一點地挪去了早已遺失所有體溫的屍體旁邊。
啪嗒,啪嗒——
晶瑩的淚水脫眶而出,沿著那張美麗的臉龐淌落。
那簇放置在他心口的椿花。
是他曾經送給她的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禮物,但所有珍藏的念想、萌生的情愫,終究因為彼此之間不可阻擋的死亡,為那份沒有結果的愛情貼上了封條。
她此刻的大半個身體都已經化作光的沙粒消逝在了空中,即使如此,記憶中名為椿的女孩也要用盡全力,來到他的身邊,說出最後一番話。
「你一直讓我等你……可是我現在,不想再等你了,道雄君。」
透明的淚珠滴落在了那朵椿花的花瓣上。
而後就連那滴淚水也化作了金色的星芒,徹徹底底消逝,沒有給世界留下任何痕跡。
只有屍體依舊靜靜躺在原地,充當一名永恆的沉默者。
直至漫長的時間過去,周遭都沒有一人說話。遠處隱隱興起的歡賀聲,像從萬分遙遠的地方傳來,隔著模糊難辨的質感,無邊無際地漂浮在夜幕底下。
「礫小姐,剛才的記憶……你都有看見嗎?」敦站立在屋頂那個破洞邊緣,神情瀰漫著一股說不清的複雜。
聽見他這麼問,阿礫不以為意地撓了撓自己頸邊的茶栗色長髮,茫然地說:「唔……你在說白瀨想要用舌頭狂甩丸山的嘴唇?」
敦一腔難受的心情頓時就被阿礫的發言給破壞得一乾二淨了,抓狂道:「真是的,礫小姐你認真一點啦!」
(明明他剛還覺得很傷心的來著……)
阿礫不禁俏皮地嘿嘿一笑,而後靜靜仰頭看著圍攏在島嶼周圍的霧靄逐漸散去,重歸澄澈的夜晚星空。
「敦敦,永遠不要去可憐鬼怪。」
清亮的少女音色淺淺迴蕩在這片屋頂,她邊說著,邊轉過了腦袋。
穩穩踩踏在屋檐上的少女,夜風吹散了她的長髮,隱沒在劉海下的蜜金雙眸微微眨動,映入了少年完整的身影。
「無論如何,在它們動手殺人的那一刻起就被剝奪了同情的條件。負責冷靜地偵破這場兇案,並且清繳其中所有的【不安定因素】,是我作為一名偵探的工作。」
不知為何,一股無法形容的情緒因為這番話而偷偷鑽進了風裡,擊中了敦胸腔里的那顆心臟。
可緊接著不久,耍了帥的阿礫就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睏倦地揚手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哈啊——天是不是快亮啦?剛出差回來又通宵打怪,好睏。」
晶瑩的淚花從泛紅眼角溢出,襯得那張人偶似精緻的臉龐更添出幾分可愛。
她調整心情一向神速,令人完全看不出行動底下別樣的溫柔。敦盯著她那張臉看了許久,半晌才笑出了聲音。
(感覺礫小姐真的……是個十分可靠的前輩啊。)
但僅在半分鐘之後,他就又雙叒叕被打臉了。
第14章
「為什麼你能夠在為警官們交待完真相後,就那麼心安理得的在屋頂上倒頭秒睡啊!」
瞪視著阿礫的銀髮少年紅著臉頰,一副羞於啟齒的模樣地說道:「而且……而且還躺在我身上睡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