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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扣,青黛散,秋波流轉夜風暖。
多少紅顏在蘇南,意難迷, 情愫亂。
香閨難礙相思願,遙當年, 道金蘭。
這一場滿懷心事的賞月之約, 是七月初一時南卿提起來的。她約陸念薇七月十六來湖心賞月,說是再下個月圓雖是八月十五正當時,但彼時陸念薇已為人婦,任月再明,夜再美, 也是要與新婚郎君把酒共賞了。
但這沒來由的邀約卻讓陸念薇疑惑不已。莫非南卿這時相約別有用意?於是她慌,她竊喜。足足等了十五日,才等到滿月之期,南卿姍姍來時。
這夜, 早些時侯, 晚風撫,柳微動,湖如鏡, 波瀾輕。偶有湖魚吐出水泡, 戲弄漣漪。陸念薇的心, 便也隨著起伏、蕩漾。方寸小舟, 止不住蓮步頻亂。一會兒到船頭望望遠山小亭,一會兒在船尾看看寂落碼頭。一會兒問問貼身小鬟酒菜是否尚暖,一會兒,卻又端起銅鏡補起妝顏。
「小姐,你不是在等南卿姑娘嘛,怎麼急切切的像是在等情郎啊?」
小鬟無心,一語成讖。
「休得胡言,要不是看你會劃小船,便不帶你出來!」陸念薇焦躁、羞赧,她用主子的威嚴蠻橫掩飾:「待會兒南卿姑娘來了,你們兩個結伴去狀元巷隨便買些青果糖人、胭脂水粉吧。」
拿出碎銀子來的荷包上有陸念薇的名字,是昔日她獨坐香閨時親手繡的。這十五天,她又繡了一個香囊,采了開得正當時的桂花,風乾、充滿。上面娟秀秀一個「卿」字繡了許久。總是分心,總浮現那張攝人的笑顏。陸念薇想把它送給南卿,也好在她嫁入夫家後,南卿的身邊能有件能讓她想起自己的念相。
「若是小姐每次與南卿姑娘賞月我們都有銀子拿,還真希望南卿姑娘以後多來找我們小姐玩呢~」小鬟不懂她家小姐對南卿情愫暗生,只道有糖果吃,有胭脂買,那南卿姑娘便是受歡迎的,管她是男子,還是女子。
南卿是女子。還是蘇南府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女子。狀元巷首,梧桐樓上,琴藝最佳的女子。
這夜,陸念薇初登船時月亮剛落梢頭,待到月升穹頂時,南卿來了,輕衣羅衫,孤身一人。陸念薇趕忙起身迎出,憑欄招手。任錦袍衣袖歡快的滑下寸許,露出淨藕般玉臂。
見她招手,南卿微微一笑,抬手回應。
畫舫就停在妙蓮湖中,不遠不近。南卿足尖一點,輕凌碧波,恰如奔月的仙子,踩了些荷葉、踏了點湖水,轉瞬便落在船上。
「好輕功!」陸念薇真心的贊著,輕拍手掌。
「好漂亮~」南卿玩味的笑著,握上她的玉手。
小鬟們見南卿終於到來,歡樂的領了賞銀,解開畫舫身後小舟上岸去了。
皓月星空,夜風垂柳,靜逸湖心,輕紗幔帳,燈火美酒。
畫舫中,只剩陸念薇和南卿兩人。
數不清兩人幾番酌空手中的小酒盞,原本滿滿盛著西域葡萄美酒的羊脂玉瓏瓶已然只剩淺淺三分。
「念薇呀,你今夜……」南卿輕鬆羅衫,斜倚小桌,欲語又止。將飲盡一空的琉璃酒盞置在桌上,有意無意的用手背掠過陸念薇的青絲,微微笑著。淺醉的眸子裡不再映著天宮廣寒,而是換做陸念薇略顯驚訝的容顏。
「我,我今夜怎麼了?南卿,你是不是醉了?」南卿擺弄著她的髮絲,弄得陸念薇臉頰有些微微的癢,於是她佯作擔心,將南卿的手挪開。這下臉頰不癢了,但胸口那股隱隱的悸動卻讓她更加心煩意亂。
陸念薇知道這樣不好。她訂了婚事的,父母媒妁已將她許配他人,只是婚期未到,月余後才能過門。而南卿,不過是相識數月的朋友,甚至是個從不在她交友範圍里的存在。按理,她與南卿該是無從相識,哪怕今日能與南卿在畫舫賞月,也只是她明知一錯再錯的固執。
但眼下,心中無法按捺、暗涌著的、曖昧不清的滋味,著實讓陸念薇很傷神。她從沒有對南卿表明過心跡,從發現自己在意她,喜歡她開始,她只是默默的把這份越了友誼之界的情意深埋在心底。
「往日的念薇神態悠悠,颯颯英姿,今夜嘛……」南卿見陸念薇正如她所願的面露嬌羞,便邪邪笑著湊近陸念薇面前,仿似要把她看個通透般,仔細端詳。
她們之間很近,近得南卿的鼻尖快要碰到陸念薇的,近得陸念薇每一個不安的呼吸中,都充滿了南卿身上更勝以往的幽香。
南卿的唇微微動了,卻又拉開了距離。她抬手撫上陸念薇的臉頰,輕聲道:「今夜的念薇,眼波流轉,柔情款款,莫不是快要嫁作人婦,觸了春情?」
「沒有的事兒!」陸念薇臉上一紅,扭開了頭。但她私心裡卻是期望南卿微涼的指尖在自己灼熱的臉頰上多停留片刻的。都怪南卿肆無忌憚的調戲,讓她不得不打斷,用完全沒有發力的拳頭打向她,以示不滿。
「喔喲喲~」南卿笑著接下陸念薇的粉拳,順勢握在掌心道:「陸女俠,我可不是你未來的夫君,這般打情罵俏我消受不起。」
「女俠個頭!」陸念薇心中一緊,抽回拳頭,嬌羞嗔道:「你還說我今夜不同,我看是你喝醉了妖性大發吧,手腳不老實,還竟口無遮攔的說些胡話!」
「妖性?」南卿修長慵懶的睡鳳眼變得愈加迷離,玩味問道:「你不是還要與我同去天御宗修成對神仙眷侶麼?如何又要嫁與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