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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焉似笑非笑盯了眼初一。她已經見過幾次這傢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逞強方式,知道若是開口詢問初一一定又會拒絕,便直接抬手拉過那個包裹背在自己的肩頭, 又伸出手去準備扶穩彷如腳踏棉花蹣跚移動的初一。
「我自己走, 我自己……走。」初一一見凌非焉那雙攬過她身體撫過她額頭的芊芊素手, 就不由得惶恐搖頭, 她尚且鬱熱的身體實在不能再靠近凌非焉了。而且海青袍上也再難承受更多衣物,既然凌非焉伸過手來……
初一順勢裝了個傻,縱有萬般不舍,還是將凌非焉的披風往上一搭,然後在凌非焉略微錯愕的神情中扶著牆壁慢慢邁出了房門。
「你……」凌非焉一頭霧水的收回掛著件披風的手臂。她伸手去是要扶著初一的,並不是向初一索要披風的呀。凌非焉有些不解,長這麼大除了妖邪魔物還沒有誰像躲避瘟疫一樣「嫌棄」她呢。怎麼初一寧肯病懨懨的走幾步就要停下喘喘也不讓她攙扶呢?這是要鬧哪出兒啊?
「非焉凌尊!非一!!」兩人沒走幾步,圖巴爾從樓下噔噔噔大踏步跑上樓來,急切切的也顧不上掩護身份直接喊道:「你們沒事兒吧?!」
「沒事兒。」凌非焉搖搖頭,又用手指了指前面身體彎成軟腳蝦一般的初一,言道:「非一怕是病了,你帶路,送她去看郎中。」
「病了?!好好的怎麼病了呢?」圖巴爾看看初一虛弱的樣子,又往裡看看凌非焉的身後,再瞅瞅樓下,想要說的事兒太多了,一時間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別聽非焉凌尊的……我不要找郎中。」也不知是時間久了藥效漸消,還是出來透氣清爽許多,又或者實在擔心凌非焉會強行把她帶到郎中面前,初一竟然覺得自己的情況好了一些。
「你們有沒有被人襲擊?方才有四個不知死活的王八羔子潛進老子房間不知道要幹什麼,都讓老子給料理了!」圖巴爾見初一還能應對答話,這才問出最關心的事情,順便又向初一問道:「非一啊,你不是著了歹人的暗算吧?傷到哪兒了沒?這附近還真有個醫館,我帶你過去。」
「說了不去的。」初一氣急敗壞的搖頭,恨不得腳下立刻長出雙翅膀來趕快躲凌非焉和圖巴爾遠一點。去醫館?去醫館還不如讓她找個安靜的地方,自己呆著冷靜一下。
冷靜?!
對啊!
初一忽然想到每次吹到冷風感受到涼意都會讓她燥熱的心脈稍稍穩定些,反正現在是寒冬數九的日子,街巷裡冷得很,不如出去試試。
「非焉凌尊,我們是要離開這客棧吧……那我……先到門外等你們了。」丟下一句話,初一也顧不上凌非焉是否回答,踉蹌奔向樓下。
「非一,你去哪呀?小心點啊,非一!」眼看初一腳下一軟險些跌落樓梯,圖巴爾還有點不知該不該去追了。
凌非焉亦是眯著眼睛望著初一急急離去的背影,挽了下肩頭的包裹,揚眉道:「又使孩童性子,燙得那樣厲害,還不想看郎中。」
「燙?那可能是染了溫病。走,我帶你們去醫館揪個郎中起來,熬副藥吃了就好了。」圖巴爾隨心做了個「診斷」,邊走邊與凌非焉詢問:「凌尊,剛才到底有沒有人去找你們的麻煩啊?」
「有。」凌非焉回著。
圖巴爾又問:「可知是什麼人,為何而來?」
凌非焉道:「沒有細問,奔著非一的歌風扇來的。我猜是長勝賭坊的人。」
圖巴爾聽了吹眉瞪眼道:「這幫孫子,在賭坊里豪取暗奪還不夠,膽子大到開始明搶了。等明天我跟王爺說說,找個藉口掀了他們的老巢。」
凌非焉聽了,又道:「這幾人出師未捷無功而返,只怕長勝賭坊不甘心,明日會有更大的麻煩。客棧我們再住不得,圖統領可儘快前往安王府與王爺知會魘魔之事,後天便是臘月二十二,我們需在此之前將擒魔之事準備妥當。」
圖巴爾應道:「好,凌尊放心。一會把非一送到醫館,我也不等天明了這就找王爺去。」
兩人談著已至客棧中廳,廳堂中黑暗暗的極是安靜。凌非焉提著燈籠照了照,那一桌四人果然不知去向,只剩下守夜的店小二撲在桌上,不知是已丟了性命還是昏死過去。
凌非焉示意圖巴爾看看情況。圖巴爾上前推了推,小二卻是全無反應。他又用手指湊在小二鼻下,這才感覺到弱弱的呼吸之氣,於是他向凌非焉點點頭,回道:「暈過去了,還活著呢。」
凌非焉又借著火光看了看桌邊四處,終於想到一直覺得這四人不妥之處是因為什麼了。說是來住宿的,卻無一人攜帶行李,哪裡是什麼旅人身份。
凌非焉有些懊惱先前自己的注意力太集中在魘魔法陣之上,竟然忽略了這麼明顯的破綻。好在她及時發現異樣,才沒讓初一著了他們的道兒。
凌非焉再不想掉以輕心,為防萬一,她還是來到了圖巴爾的房間。舉燈一照,但見倒在房中的四人的確是先前廳中那桌邊四人,於是稍稍放心,以定魂咒將四人全部擊昏入眠,這才退出圖巴爾的房間,閉好房門。
待她與圖巴爾來到隆昇客棧門外,見初一正專心致志的在街邊店鋪外的擱架上收捧積雪。她一邊挖出乾淨的清雪,一邊拍在自己的額頭、太陽穴和臉頰,不過癮時還要將被積雪冰涼了的手掌貼撫在脖頸的動脈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