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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初見時,這小二就暗中驚嘆凌非焉容貌清幽姣好不似凡人,現在又憑空出現在自己身後使出「定身妖法」,還以為這次真的是遇上邪物了,難怪他一開口就是惶恐求饒道:「大神,大仙兒,妖精奶奶饒命啊……」
「滿口胡言。」凌非焉皺著眉頭制止道:「小聲些莫要亂嚷。你夜半深更潛入我的房間所為何事?如實招來。」
「好好好,我說我都說。」小二一邊應著,一邊乖乖壓低了聲音。他實在懊惱自己怎麼就一時貪念驟起,自尋死路來了。但只要能活下去,莫說是讓他說實話,就是讓他管凌非焉叫親媽都行啊!
於是小二喪著臉怯怯道:「前些日小的不是收了那人包下小店雅間的十兩金子,一時手癢去長勝賭坊玩了幾手。可惜一個子兒沒賺到不說,還把十兩金子都賠進去了,最後還欠了它們不少銀錢。我見你們來到店裡時出手十分闊綽,只是看看房間就賞了許多銀子。你那丫鬟又拿著一把絕世好劍,我就想著……想把它偷來,再順便摸些銀錢……於是讓小夥計遠遠跟著,打聽到你們在隆昇住著,這不就趁著夜黑風高從走廊窗子翻進店裡來……妖姑奶奶上神大仙兒饒了我吧。」
「偷劍?你倒是識貨。」凌非焉冷哼一聲,將信將疑的進一步逼問道:「炎月劍那時在非……小一丫頭手中,你怎麼摸到我的房間來了!」
「我去過了啊!我去了你那丫鬟的房間。」小二認真解釋道:「本來我收到消息說你們住得相距甚遠,心中歡喜著呢。於是就先去了丫頭的房間想偷那把劍嘛。誰知我在門外窺聽許久,房間裡一直傳來隱隱約約的輾轉翻身聲和蒙蒙夢話聲,什麼零啊,什麼煙的……我也聽不懂。既然她沒睡踏實,小的自然是不敢貿然闖入嘛,就想著先來你這邊看看,畢竟大小姐身上也應該有許多貴重之物不是?結果你這房間裡雖然有些微光但卻安靜的很,我道是富家小姐一人入眠害怕,點根蠟燭壯壯膽,沒想到卻是……卻是……」
小二說著,又瞄了一眼那個怪異的燈籠。總覺得那燈籠看多了人就有些恍惚,這滋味與那包下他店中二樓雅間的人出現時仿若相同,於是他不禁更害怕了。
聽了小二侃大山一般的長篇解釋,凌非焉怕他胡扯瞎說,便將炎月劍出了些鞘架在小二脖子邊一推,嚴聲責問道:「只是來行竊的?!」
小二立時惶恐不已,若不是被定身咒定著,早就雙腿篩糠癱軟倒地了,口中忙焦急呼號:「是啊是啊,就是想貪些銀錢!!!哪敢還有別的想法呀,妖姑奶奶,饒命饒命啊!」慌亂中小二想到說書的常會講些魅人女鬼的故事,便將心一橫又哀求道:「如果一定要殺了小的,求你不要把小的剝皮喝血,可以讓小的,讓小的精盡……」
「嘖!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凌非焉眉頭一豎,不待小二說完,狠狠將一記定魂咒懟在小二頭上。可憐小二面上還帶著惶恐之色,噗通一聲倒在地上,再不動了。
從小二口中聽說初一似乎難以安眠,凌非焉回憶起初一的確從春宵樓出來後就一直面露惴惴不安之色,言辭閃爍又有身體不適之樣。心道這小二隻是看了幾兩銀子和暗淡無華的炎月劍便尋上門來,那在長勝賭場中,非一贏了千兩銀票又露了歌風扇的瑰麗,豈不是更危險?既然小二說已經去過初一門外,為防萬一還是去查看一番比較穩妥,順便也可再看看廳堂中的幾人是否有什麼異動。
想到這兒,凌非焉持了炎月劍又提了那春宵樓的燈籠出了房門。
果然,再路過廳堂時,那四人早已不知去向。凌非焉心中一沉,快步來到初一房前。好在細聽之下,房內確如小二所說時而有輾轉反側之聲。她抬手輕聲敲門,無人應答,房門卻應聲而動。
門也沒鎖的?
凌非焉眉頭微皺,上手一推房門竟真的開了。於是她走入房中,借著燈籠燭光便見屋內由門口向里一路延伸著被隨意丟棄的衣服,直到掛在椅子上的白色內襯也赫然映入眼帘,略顯沉重的急促呼吸聲和著微微呢喃傳入耳中,凌非焉不由心頭一動:難怪非一逃也似得離了圖巴爾的房間,房門也沒鎖,看來她真的是有「恙」在身了。
眼見床榻上,那平日裡神氣十足的人已蜷縮成一團,昏昏然抱著薄被迷濛不醒囈語連連,她便提著燈籠站到床前,剛想開口呼喚,卻見那人悠悠醒來。
「非……焉……凌尊?」初一的聲音毫無昔日精氣,軟綿得像是輕風一吹便會散了的九霄浮雲。
「你……怎麼來了……」燈火螢光之下,初一渙散的眼神里閃著愉悅的光輝,分明是茫然無措的神情卻滿溢著堅定的渴求,那因訝異而微張的雙唇重重呼吸著,勾勒出一道清淺卻甜美的笑意。
凌非焉遲疑了,她覺得自己竟在初一如酗酒般微醺泛紅的面龐上見到一絲從所未有的……
媚態?!
凌非焉的內心被這個字眼重重戳了一下,她真納悶自己怎麼會用上這個詞來形容初一,以至於她張口欲言卻一時不知該從哪件事開始說起。
問她為什麼沒鎖門?為什麼丟亂了衣衫?還是問她身體哪裡不適,還是跟她說她有危險……
是的,凌非焉從未丟失她的理智。只停頓剎那她便做好了決定。當她微微掀開窗戶看到窗外巷中密謀著的人群時,她很慶幸自己來到了初一的房間,不至於讓她以這般姿態獨自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