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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師尊,咳咳……列位道尊。」殿下佇立的人群中,有一人幽幽開口,請命道:「非雲願往。」
「非雲?!你怎麼?你要去?」明心道尊見這主動請纓的人竟是自己座下那身子骨柔弱到了極點的弟子,不由得大吃一驚,急忙詢問道:「你不是開玩笑吧?幽北那樣的奇寒之地,你的身體能行麼?」
身體……
非雲最不喜歡的便是這有如桎梏的虛弱身體,小時就不能與同齡人一樣歡笑玩耍,都說雲城的山美雲美,可她只能躺在青竹床上,探望窗外的一小方天空,終日與苦口湯藥為伴。
終得一日父母為她穿上斑斕衣裝,帶她走出小小房間,乘上馬車行出雲城。那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外面的廣闊世界,當時興奮雀躍的心情,非雲至今都還記得。
只不過那次遠行真的太遠了,遠到那一離開便再也沒有回去過。就連看了許多年的窗外景致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甚至習慣了被叫做非雲都陌生了自己本來的名字。
非雲也曾怨過為什麼偏偏是自己天生心脈有恙,父母為續她性命,忍著骨肉相離之痛,跨越迢迢千里之距,將她送到當世醫仙明心道人的門下,即是半個病患,又算半個弟子。茫茫大雲峰,高高青遙台,一住便是二十載。命算是保下了,卻也將她想要恣意飛翔的心神囚在了孱弱的軀殼間。更令非雲心寒的是,直到現在囚困也依然還在繼續,不過是從雲城家中的小小房間轉移到了西嶺的紫麓山。
若不是前些日坎城形勢實在兇險,終得一次機會再次走出山外,非雲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早已不是不堪一擊的累贅。雖不能與其他同門一樣威風騎著高頭大馬,但在車輿之中,她亦能對急急行軍的漫長路途應對自如。
至此,非雲才真正頓悟。如果一個人一直把自己定位成弱者,無論你多麼嚮往與人相同,能得到的無非只有鄙夷、同情、呵護。但如果從此不再自怨自艾慨嘆命運的不公,而是真正去做一個強者該做的事,就會越來越靠近自己想要的結果。無論成與不成,都不會在懊惱悔恨中終此殘生。
她再也不想做那個巴巴等在青遙台上,盼著凌非茗帶回新奇故事哄她開心的小姑娘了!被命運無形牽制太久,非雲決意要用自己步伐去丈量紫麓山外的大千世界,用自己的雙眼去看遍這世間的萬種風情。或許這也是對明心道尊高超醫術的最好報答吧。
想到此,非雲再向明心躬身施禮,決然道:「請師尊放心,咳咳……非雲定不辱命!」
「好!就讓她去吧。」不及明心決定,明崖突然應允,又與明海道:「非雲這孩子處事冷靜,心思細膩,她去我放心。你再從你們塗明宮中選派幾個高階弟子伴著,此行便該萬無一失了。」
明海也無甚異議,應道:「謹遵宗主之命。」
「可是……」明崖與明海突然就將人選定下,明心還有些擔心。那麼遠的路,那麼冷的地界,比起其他早已沖入碧空振翅翱翔的弟子,她雖知非雲早已羽翼豐滿,但當這最羸弱的孩子終於要試著獨自走出家巢,明心還是難抑捨不得女兒出去受苦的老母親心情,難免更添幾分心疼。
一直說不上話的明達這會兒也開口勸道:「師妹,你就讓她去鍛鍊鍛鍊吧。明陸師兄的天樞宮下就非焉一個弟子,也沒像你這樣呵著護著的呀。青遙宮裡那麼多弟子,你護得過來麼?你再看明海師弟把小非一隨便往什麼蘇南、開京、坎城那麼一扔,哎,初階弟子出去高階弟子回來,成長得多迅速啊!」
「那怎麼一樣?」明心被明達說得無奈,嘆了口氣,小聲嘀咕道:「我就這麼呵著護著,非茗那傻丫頭還在雲城遭了道兒呢。非雲她自小就沒離開過我身邊,我怕她……我……」
「師尊,咳咳……您不會是忘了我與非茗師姐一樣,也是持著上古法器的弟子呢?咳咳……若不是我主動棄權,說不定早就以首徒之位出了不知多少次任務了。況且,咳咳……我也沒有非茗師姐那樣……好騙……您就放心吧。」非雲開著玩笑向明心會心一笑,自信堅定的神采著實令人無法拒絕。
明心終於忍不住非雲央求,點了點頭,又向那鵝黃衣衫棕紅頭髮的女子試探問道:「不知南卿姑娘可願與非雲一同前往?」
南卿聞言即刻領悟,與明心道尊言道:「南卿略通小獸心意,一同前去做個傳話之人最是適合不過。況且道尊有恩與我,道尊差遣,南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明達見狀,開懷言道:「嘿喲,你們可別赴湯蹈火了,都平平安安的吧。」又向對面明海揶揄道:「明海,這次由青遙宮兩位女弟子親赴幽北,你可千萬遣些精明強幹的弟子同去啊。要是照護不周,以後青遙宮怕要向你們塗明宮收取診錢藥費了。」
明海無端被明達逗趣,大殿之上又不好與明達一般見識相互鬥嘴,只好悶聲應下,與明心道:「師姐放心,此行亦牽扯靈獸和小徒非墨性命,明海必保萬無一失。」
趙青然見此事已定,想來在雪頂之上暗害冰冰靈的計劃已是落空,即刻做出鄭重樣子,與明海道尊請命道:「師尊,非然願護非雲師姐前往幽北。」
初一一聽,哪能讓趙青然靠近冰冰靈,趕忙也申請道:「師尊,讓非一去吧!」
明海道尊一揮拂塵,不耐煩道:「你們兩個昨日就在非墨房中爭著說要去幽北,今天怎麼還奪到神宮大殿上來了!都死了這條心,統統給我在宗內,還有其他要事等著你們做!一個二個的別想溜出去撒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