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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焉說到此忽然停頓下來, 審視著初一的神色,心道:這些道理非一應該都懂,難道她提出要與我調換, 卻是早已想到一旦出現最差的結果, 便替我去死……?!
初一見凌非焉忽然沉默, 搖搖頭, 輕道:「我知非焉凌尊不是小看我,只是……」
凌非焉冷下臉色,不待初一說完便擺手道:「不行,此事絕無商量。」
「可……」初一還想爭取,但凌非焉瞬間嚴肅起來的神色讓她不敢再去多言。
初一隻得在心中說服自己,或許真的是她多慮了。如果魘魔彭新果真如凌非焉說的那麼魔功高深又陰險狡詐,一旦自己不是彭新對手,那便是好心辦壞事,將凌非焉和王妃還有自己的性命全都置放在岌岌可危的位置。
如此,初一隻能默許了凌非焉的決定,但心中卻是五味陳雜。既然當初選擇入天御宗成為一個斬妖除魔的道師,以後這樣直面生死的時候怕是少不了的。一想到每次都是眼睜睜看著凌非焉頂在兇險之前,自己不添麻煩就是給凌非焉的最大幫助,初一的心情便再也無法平靜。
「好了。」連一向淡然自若的凌非焉也被初一散發出來的哀怨情緒侵襲,挑眉問道:「你為何這般擔憂,莫非你覺得我鬥不過魘魔?」
「不,不是!」初一馬上否認。
「那就行了。」凌非焉站起身,抬手輕按在初一肩頭,言道:「猶猶豫豫,畏畏縮縮,不像你。」
「凌尊……」肩上失去微弱卻安心的力量,初一回目凝望凌非焉走向酒館二樓的身影,不由握緊了拳頭。
臘月二十二日,確定彭新不曾走出監學院,圖巴爾率三百兵丁於監學院四周喬裝埋伏,又攜五十精銳於監學院內彭新別院附近小心待命。
景鑒年則暗中遣人抬了兩頂小驕,將已穿好內侍朝服的初一和凌非焉接到安王府。落轎後,凌非焉手中托著貨真價實的聖旨,初一手裡提著個密封嚴實的木盒,兩人紛紛化作傳旨太監徑直進了安王府邸。一切皆依照與景鑒年在驛館中商定的步驟有序進行。
果然不出凌非焉所料,她們才進王府宣讀聖旨沒須臾,便由王府下房方向府外飛出一隻信鴿。想來彭新雖未親自潛藏在王府之中,卻也是派了耳目在此監視。但凡有王府之外的陌生人進入府里,便以此相告。只可惜下房偏遠,這信鴿飛出府去,卻無人看見。
隨後,凌非焉與初一假借探查王妃昏睡虛實來到內堂王妃寢殿,景鑒年便招來平日服侍王妃的四個貼身丫鬟陪候,又派府兵五十全副武裝暗藏在寢殿兩側房間,以護初一凌非焉安全。
初一隨凌非焉進了房屋,將手中木盒置在桌几之上。掀開盒蓋,從中取出的卻是那盞春宵樓的紅燈。四個小丫鬟見了不由面面相覷,但又知這兩人便是王爺請來為王妃施法回魂的世外高人,只能暗中讚嘆高人行事果然令人匪夷。
初一站在燈籠邊,細心觀察燈燭火焰。只見火光平穩,慕霜心魂明亮,於是搖頭向凌非焉輕道:「看來彭新此刻正在王妃夢境之中。」
凌非焉平淡道:「他若不在,尚可潛進夢境去試試喚醒王妃,讓她自然醒來。現在只能以硬碰硬了。」
四個小丫鬟聽不懂初一與凌非焉在說什麼,只記得景鑒年吩咐她們進入寢殿後,立刻就要給兩位上仙奉上安神助眠的藥湯,於是每人盛了一盞遞給初一和凌非焉。
初一接過,吹了吹,正待暖暖喝下。
凌非焉卻抬手捏住初一手中湯盞,阻止道:「這是讓王爺給我準備的,你入夢不久便要醒來,無需喝了。」
初一聞言一怔,心間湧起憂慮之情,問道:「凌尊也是要與我一同醒來的,為何要飲此湯?」
凌非焉邊拿過初一手中藥盞,邊道:「我平日睡意輕淡,若是入夢境後不慎醒來,恐誤了大事。」
初一見凌非焉嘴上說的雲淡風輕,卻知她心中一定是抱了與魘魔牽制纏鬥到底的決心,不由得更加擔憂。
凌非焉趁此間將安神湯一飲而盡,又有小丫鬟立刻奉上塊兒清潔帕子供她輕拭嘴角。隨後,凌非焉抬手將頭上烏紗描金曲腳帽取下,又拔了束著青絲的髮簪,任憑如墨髮絲傾瀉而下。只是漫不經心隨手理了理髮絲,卻立刻由精明俊美的男侍化作如水輕柔的女子樣子。
這一次初一實在是擔心凌非焉即將面對的兇險,縱然覺得面前凌非焉散發未妝的模樣別有風情,卻也無心犯痴。倒是那幾個小丫鬟,見常了王家貴婦雍容華貴的容貌,登時被凌非焉清淺冷寂的模樣驚得停駐了視線。
凌非焉已做好準備,初一隻能隨她而行。她也將頭上帽冠取下放散了髮絲,又提起那盞紅燈,向四個小丫鬟囑咐:「我們即刻便要進入王妃夢境,這燈就放在王妃床榻前的桌几上,你們四人且緊緊盯著燈火,如果這燭火猛烈搖曳將將欲熄,你們便立刻到門外讓王爺發出信號。切記!一刻也不可怠慢,否則你們的王妃日後就算能夠醒來,恐怕也會淪為癔症纏身的痴子。」
四個小丫鬟見初一說的緊切,必不敢怠慢,忙鄭重應了下來。
一切吩咐妥當,幾人便繞過寢殿中的屏風來到王妃床前。初一剛把燈籠放好,幾個小丫鬟就似如臨大敵一般將紅燈團團圍住,專注得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看了燭火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