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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非焉看看景門方向, 又看看初一出現的地方, 心生疑竇:她並非從景門而出,怎麼突然在這兒冒出來了。再細看去,只見初一衣著破爛,髮絲凌亂,面容憔悴,左肩上並無魂燈之火。凌非焉不免有幾分失望,本以為初一資質尚佳,有望同門,想不到她到底還是沒能通過考試。
失望之餘,凌非焉又覺得甚是怪異。魂燈熄滅是無法走出八門二十四陣的,眼下考試還沒結束,她又是怎麼走出虛境的呢?於是凌非焉便輕拍初一肩膀,喚道:「醒醒,餵…能聽見嗎?醒醒。」
初一仰在凌非焉懷中,毫無意識。
「茶。」凌非焉無奈,見懷中昏迷之人嘴唇乾澀,恐是在虛境之中並未喝水,便抬手示意天御宗弟子將那盞還沒來得及喝下的香茗拿來。弟子把茶盞交到凌非焉手中,凌非焉又將初一的身子扶起些,將茶盞置在初一嘴邊,微微傾斜,讓香茗緩緩流到初一唇邊。
沒想到,初一卻是自己張開嘴巴,咕嘟嘟喝了幾口。凌非焉先是驚得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這傢伙原來並未失去意識,只是故意裝暈不理她。於是手一松,將初一重新摔回地上。
初一齜牙咧嘴的喊痛,笑著坐起身道:「這麼絕情,沒錯了,定是真的凌非焉上仙。」
凌非焉冷冷站起身,也不看她,只道:「又在胡說什麼!」
初一勉強站起來,將雙手撐在膝蓋上歇息片刻才道:「我剛從虛境出來就看見上仙身影,只是腳下絆到雜草不小心跌了一跤。沒想到平時才不管我死活的凌非焉上仙竟會上前扶我,我怕又是幻境,因此打算靜觀其變一下。」
凌非焉覺得初一這理由又好氣又可笑,回過身來,冷眼道:「還不確定是不是我,就敢喝我給的茶。你如此魯莽,想必在虛境中吃了不少苦頭吧,難怪落得這般狼狽。」
初一用左手理了理凌亂的髮絲,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真的是太渴了嘛,況且你端來的茶又清香,又暖和……」
不待初一講完,凌非焉見初一抬起左手,搖了搖頭,嚴肅問道:「你的魂燈呢?考試開始之前師兄說得清楚,魂燈一旦熄滅,就不能入我天御宗。既然現在你魂燈已滅,你我之間的約定便要兌現。你暫且在這休息片刻,等考試結束,隨我一起去見明崖道尊,廢去道法後,你便……下山去吧。」
凌非焉語畢轉過身去,向著景門的方向,不再看初一。畢竟她也覺得,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就相當於下了逐客令,對於面前這個似乎在虛境中經歷了很多挫折與痛苦的年輕道師來說,不免有些殘忍。但是她能怎麼辦呢,門規森嚴,初一的魂燈滅了就是滅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恰好此時最符合凌非焉的心境。
初一聽了凌非焉的話,也不爭辯,只慢慢坐到小桌邊,低頭整理思緒。她發現當凌非焉說出讓她下山去的時候,竟比聽到要廢除道法還難過幾分。她不知凌非焉說話時最後的停頓,是不是也對她有所不舍,又或者,只是她作為高高在上的天御宗凌尊首徒,對一個即將被放逐江湖的人,微不足道的憐憫。
輕嘆口氣,初一將一直緊握著的右手抬起,向那清冷身影叫到:「凌非焉上仙。」
「怎麼?」凌非焉略偏了偏頭,卻沒轉過身。
初一輕聲道:「我的魂燈……尚未熄滅。」
「嗯?」看得出凌非焉頓了一下,卻立刻轉過身,向竹桌邊走來。
初一向凌非焉緩緩攤開右手,一顆幾無光華的魂石就靜靜躺在掌心之中。凌非焉近前查看,卻見初一手中那顆魂石已露出了原本的形狀,不但沒有瑩瑩之光,還染著斑斑血跡。而且她注意到,初一的掌心中有道整齊的傷痕,可能是她攤開手掌的時候又牽動了傷口,魂石上的血跡便是由那傷口滲出的鮮血沾染而來。
「你的手怎麼了?」凌非焉皺著眉,示意弟子去拿些金瘡藥來。初一見凌非焉第一時間關注的不是魂石卻是她的傷勢,不免心生歡喜,疼也不嫌疼了,美滋滋的回應道:「沒什麼,我在虛境中遇到了八獸血魂陣,為了祭血自己劃破的。」
凌非焉聞言一怔:「你是說,八獸血魂陣?」
初一點頭。
凌非焉注視著初一手中染血的魂石,神色愈加嚴峻:「看來你是由八獸血魂陣進了陰陽交界之處,三魂盡散,魂燈與你的元魂斷了聯繫,故此變回魂石,沒有半點光華。你說它未曾熄滅,只怕無人相信。」
初一聞言,面露難色,解釋道:「真的沒有熄滅,我現在依然能感覺到元魂與魂燈之間的聯繫。只是我為了啟動八獸血魂陣,幾乎耗盡了所有真氣,又用了很多血,弄得身體虛弱,生機也差點被那些假的法門吸走了,所以才不能維持魂燈發出原本的光華。不如你稍等下,讓我閉目休養片刻,我再將它弄亮些給你看。」
「好,我且信你。」凌非焉聽初一這樣說,將信將疑,若是魂燈當真熄滅,僅憑初一自己是決不能再次將它點亮的。既然她如此自信,倒不如就讓她試試。
正巧此時弟子將金瘡藥和繃帶拿來,初一見了眉眼一彎,對凌非焉客氣道:「煩勞上仙了,還要親自給我包紮傷口。」
凌非焉一挑眉,對身旁弟子吩咐道:「幫她把金瘡藥塗一塗,包紮好。」
原來不是凌非焉親自動手,初一摸摸頭掩飾尷尬。凌非焉倒也無心笑她,但見她雙臂環抱,踱步走向初一突然出現之處,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