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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今日卻是自己落下把柄被俅看了笑話,聆縱然萬般不甘也只能咬牙承擔。於是她凜然向俅回應道:「此番沾染紅塵,我自知在劫難逃。但現在我有關乎仙塵兩界安危的要事向仙帝稟報,還望……」
聆不想乞求,但以動念之身陷在忘塵之河,每走一步都是前途未料。沉默須臾她終於還是開了口,向巴巴望著她服軟的俅低聲道:「還望天察大神多多照拂,若我沉入忘塵星河……請你……請你務必以束神鉤……拉我出來。」
「聆,你這是說哪裡話。你我同列九天仙霄,總有同道之誼。只要你不是直落到下界摔個魂飛魄散,我就一定把你送到仙帝和天權老兄面前,好吧?」俅看似安慰著聆,卻早已將束神鉤亮出來拿在手中。儼然只等聆在忘塵河底浸得狼狽,便可在眾仙注視之下將往昔高高在上的天御大神捆到雲霄天殿受罰遭譴。
「謝了。」聆聽出俅話中的得意與戲謔,當即羞憤萬分,但她只能違心說著感謝,一切只待集中精力過了這忘塵河再說。沒錯,能夠自己走到星河對岸便是聆最後的尊嚴,否則一旦徹底落入河底,便只能由著俅以束神鉤將自己拉出離星河。那架勢就像貪食的魚兒咬上了致命金鉤,滿是羞辱,恨不得死。
星河之水翻卷涌動,已至雙膝深處。近處河岸,俅手中束神鉤上的光芒清晰可見。可在寸步難行的聆眼中,仙霄之境卻彷如尚有十萬八千里之遙,她真怕自己再堅持不到對岸。
有那麼一瞬間聆甚至開始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些歸來,在東海之畔救下葉小舟之後便回來復命,然後再重歸人間去尋遺落的築基石。這樣,就不會有彼時桂香中的縱情迷亂,也不會有此刻忘塵河中的ling辱難堪。
可是一想到葉小舟,聆便忍不住回想起與那年輕柔軟的身軀共臥竹榻交疊纏綿的極致溫存,也開始掛念起葉小舟聲嘶力竭中湧出眼角的殤神淚痕。如此這一哀思心緒,聆腳下一震又陷落幾分,忘塵河水吞沒了聆的腰際,她如瀑青絲的發梢亦微微浮在水面之上,隨著滾滾波瀾動盪飄搖。
「聆。」像是怕聆聽不清一樣,俅專門將手放在嘴邊,向河中大聲喊道:「若只是沾濕鞋靴,看在你我往昔相熟,我或許就睜一隻眼閉一眼放你進去了。但是你這……你這陷得也太深了吧?」
是啊,陷得太深了。
聆無奈的苦笑。縱然如此,也絕不需他人來假意憐憫。於是她靜下心來,暫將人間十年光陰與小舟音容笑貌屏在思緒之外,聚氣海深醇之力提身前行,終於一步步捱到了忘塵河的岸邊。上得岸來,聆只覺身體終於輕了許多。忘塵河中的萬鈞之重實在讓她萬分疲累,千年修行的氣海真氣幾近為此消去了一半。
俅見聆露出倦色,久立岸邊休歇未動,便伸出手去做攙扶狀,酸酸與聆言道:「不愧是天御大神,已陷得那般深沉,竟還能自行走過忘塵星河,看來我這束神鉤是多餘了。不過看你如此仙緣大傷的樣子,亦是再難多行,不如本尊扶你去謁見仙帝。」
「不必。」聆冷冷揮開俅的手臂。沒有忘塵河彷如要將紅塵孽緣盡數吞沒的暗流旋渦,仙霄雲界對她來說依然是可以隨心而行的地界。聆重抖精神,不再理會俅,昂然決絕的向雲霄天殿行去。
「嘁。」碰了一鼻子灰的俅不爽的拂了衣袖,向聆匆匆而去的背影兀自低聲咒道:「也不知在花花人間做了什麼恬不知恥的苟且之事,險些溺死在忘塵河中還非要端架子。一會到了天殿上,待本尊向仙帝參你一本,到時看你怎麼向天權老兒解釋。」
「上仙……都說天御大神永不歷劫,那,那剛才……天御大神是真的……動了凡念了嗎……」持旗的小仙似乎還沒在震驚中回過神,怎樣也不相信方才在忘塵河中苦苦掙扎的竟會是那一塵不染的天御大神。
「住嘴!」俅又向小仙呵斥,但卻笑著繼續言道:「哪有什麼永不歷劫,不過是時辰未到。」
俅遠遠隨著聆來到雲霄天殿,將方才星河岸邊之事一一向上稟報。果然,仙帝啟聞聽聆竟難渡忘塵河的消息,震驚至極,錯愕間甚至不知不覺中站起了身。直到幾度聽聆親口承認後,才頹然坐回玉座之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聆……聆……」天斗大神昀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小聲呼喚著跪在殿上雲霞中的聆。一見聆微微側目,便焦急的向她問道:「怎麼會這樣……?現在可怎麼辦……?」
聆並未言語,只向昀柔和笑笑,便又垂下了眼眸。犯下如此滔天大錯卻又如此默無辯解,不知聆究竟是太過淡然還是實在冷漠,殿上諸仙忍不住一陣低聲議論。
「咳咳。」許是再看不下去眼前的尷尬場面,天權大神綱清了清嗓子,提醒仙帝作出定奪。
可如果殿下跪著的是小仙便罷,亦或聆犯下的是小錯也可,但偏偏鑄下天譴大錯的人竟是他一向讚賞有加的天御大神,啟縱然不會徇私,一時也親自難開口處罰。剛好天權大神綱出聲示意,仙帝便揉揉額頭,將難題拋給了綱。
「天權,依你之見,天御的錯該怎麼罰?」
天權大神眯起眼睛,只以嚴峻的目光將聆打量片刻,便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沉穩鄭重的宣布道:「天御遺失神石,下界追尋未果,以致六界禍患深埋,萬千生靈橫遭蒙難,此大罪在前。後又擅留人間,私傳道術,更與凡人沉溺情yu,自毀仙緣,此深孽在後。縱然方才依仗自身撼世之能強渡了忘塵河,按律,亦難逃逐落九天仙霄、重入輪迴之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