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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青然與其他天御宗弟子一樣, 未及坎城便已換作普通衣裳。時隔兩年再穿上那套入天御宗前的紫色衣裝, 他卻依然丰神俊朗不改當初模樣。
一入坎城市鎮, 趙青然便明白為何銀眼夜魔會選在這樣的地方蟄伏。如此魚龍混雜之地四處都隱隱浮現著魔息,莫說那些常將防風兜帽戴在頭上的胡商,便是裝扮隱蔽的大炎人氏也都行事神秘另人生疑。此處又是遠離中原的「法外之地」,少有道師來臨,即便是兩年前開始關注坎城的天御宗也不過是易服而行暗中調查,未有任何行動。
銀眼夜魔畢竟是上古邪魔,如果真的藏匿在此,斷然能夠將自己的魔息隱藏得不留一絲痕跡。這也是為何天御宗尋了他兩年,卻收效甚微的原因。
趙青然走在坎城街中,隨處打量,同時也有許多目光向他們一行四人望來。忽然,街邊有個衣著清簡的老算子手持一桿布幡快步跟到趙青然身邊,向他笑道:「少俠,暫且留步。」
趙青然停下腳步,但見那算子髮絲凌亂,銀灰發色似染風霜,臉上皺紋密布宛如溝壑,但精氣神兒卻是很足,說起話來氣息充沛並無半點頹意,一時間竟難辨年歲。說是古稀杖朝吧,許得。說是耄耋期頤吧,也許得。唯獨鶴眉之下有隻眼睛不知何故失去了眼球,只留下一片混沌眼白。
趙青然拱手向算子問道:「老人家何事?」
老算子用僅有的右邊眼睛看了看趙青然手中的御殿刀,大聲嘆道:「好刀!」
趙青然見這老算子叫住他不過是為了誇獎他的法寶,便從懷中取出四十文錢,交與算子,言道:「老人家好眼力,這些可夠你一副卦錢?」
誰知那老算子並無離去之意,只捻須笑道:「夠也不夠。」
趙青然本是想打發老算子,但見他話中有話,又問道:「老人家此言何意?」
老算子卻是繞著趙青然走了一周,神叨叨的東抓一把,西拿一下,口中亦是嘰嘰咕咕念念有詞。忽然,老算子猛一伸手點向趙青然胸口正中。趙青然頓時提刀格擋,將老算子的手攔在胸口尺寸之外。
老算子雙指沒觸到趙青然身體,生生點在御殿刀上,卻也眉頭一皺,那隻渾濁的眼睛微微震動,須臾竟嘴角微提隱有笑意。
兩人僵持片刻,趙青然臉色嚴峻,嚴肅開口問道:「老人家,這是何意?」
老算子聞言收了手,呵呵一笑。那獨眼中柔慈的目光忽然犀利起來,幽幽言道:「普通災厄我老算子不過開口之勞,這一把年歲也不怕泄天機折壽命。倒是你們四個小伙子年紀輕輕,四條性命,這四十文錢……」
與趙青然同行的塗明宮弟子非鵬一連聽了三個與「死」相諧的「四」字,隱有不詳之感,按耐不住上前插嘴與老算子道:「老人家是說我們有血光之災嗎?」
老算子又搖頭笑道:「也是也不是。」
趙青然聽了再拿出二兩銀錠來,與老算子道:「還請老人家指點。」
也不接下銀錢,老算子單指著趙青然面色忽而猙獰,冷道:「血光之災你有。他們麼……」又以手指一一點過非鵬三人,陰沉笑道:「陪葬。」
言罷,老算子扔下錯愕四人,持著布幡轉身便沒入街巷人群之中。幾步過後,居然再難覓蹤跡。
「哇,那老算子說什麼?非然有性命之災?我們也要陪葬?他算得準不準啊?說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非鵬抱緊手中長劍,一想到那老算子那隻蒼白盲瞳掃過他們時的陰冷詭異,不由得又打了個冷顫。
「呸呸呸,管他算得準不準,關鍵是這話聽著晦氣啊。」非成搖頭嘆息道:「剛入坎城便遇上個胡言亂語的瞎算子,早知道我就跟非墨凌尊申請去砍冬柴了。」
非策拍了拍非成,淡定勸解道:「我看那老算子十之八.九是故弄玄虛隨便說的,我們好端端的哪來什麼血光之災。就算有,難道咱們手上的長劍和一身的道法是擺樣子的嗎?」
非策轉目,又見趙青然依舊沉默不語,便也拍拍他的肩,安撫道:「非然師弟也別往心裡去了,那老算子銀子也沒拿就走了,怕是嫌棄先前給的錢少,故意說些惡語報復我們,給我們添堵的。」
趙青然聽了,只得點頭道:「老算子看似瘋癲,實則詭異,他那番話不可盡信也不可不信。但如果真是我非然惹上什麼要命的事端,還請幾位師兄師弟切莫與我一同受難,及時走避才是。」
「哈哈哈。」非策大笑道:「師弟,你說話怎麼跟那老算子似的?」
非鵬亦道:「非然師弟說這話就是小瞧我們了吧?你要是真有什麼危難,我們定然不會袖手旁觀,更不會溜之大吉啊。」
「對對對!」非成也被非策和非鵬的浩然正氣感染,大聲道:「咱們塗明弟子都是一家人一條心!俗話說得好,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我倒要看看什麼邪魔外道敢惹咱們!」
「好啦,你小聲點。」非策用劍柄懟在非成的肚子上,低斥道:「沒發現這裡魔息瀰漫的嗎?喊來喊去的,生怕那些邪魔歪道不知道你的身份!」
非成笑著揉揉肚子,不再言語。四人在一家客棧落了腳,約好夜裡子時魔息濃郁難以抑制之時再外出探查。可到了夜裡,坎城的氣溫陡然下降許多,與中午那般火熱相比竟像是換了個季節。
趙青然等不及子時,早已整理好衣裝拿上御殿刀來到客棧之外,坎城商會高高的圓形塔樓很快便引起了他的注意。找了個四下無人的暗處,趙青然起身凌躍輕落在商會偌大的圓頂之上。這時旁人若是在地上便怎樣也發現不了塔樓上面還有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