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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等一個人,等那個她一直在等的人。
湯沐冉見凌非焉神色凝重,猶豫一下,還是伸出手來拍了拍凌非焉的手臂,輕柔道:「你呀,別總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不如就像那時一樣,一切隨心吧。喏,黎教主等得久了,你且先去大雲峰,若是想我了……」
凌非焉聞言,神情一窘。
湯沐冉卻朗朗笑道:「就到老地方找我切磋。」
凌非焉記得湯沐冉年少時在天御宗修習的舊時光,也知道湯沐冉口中的老地方就是翠竹林里的露潭。那時歲月靜好陽光正暖,湯沐冉就是那個既讓她心生敬慕又難以擊敗的「勁敵」。
如今,一切恍如隔世。
就連露潭邊的回憶里,也悄悄印下了另外一個人。
到了大雲峰,才知明陸情況不容樂觀。老人家殫精竭慮維繫法陣,終因失血太多陷入昏迷,何時能夠醒來卻不確定。凌非焉探過師父,也見到了另個一直掛念的人。
八莽山夜戰已過去半月有餘,凌非茗那隻受傷的手臂還是被繃帶纏得嚴嚴實實。她見凌非焉走來,臉色雖然欠佳卻還笑得燦爛,向凌非焉招呼道:「我知道你擔心我。手沒事兒,就是一時半會兒都不能好好吃飯,也不方便扇蒲扇煉藥丸了。」
凌非焉向凌非茗揚揚嘴角,一想到她所關心之人昏迷的昏迷,受傷的受傷,入魔的入魔,實在是笑不出來。
凌非茗察覺凌非焉心思,大大咧咧用左手摟了摟凌非焉,開導她道:「從魔坳得勝歸來還不開心?你凌非焉的鼎鼎大名在九州十二門中都傳遍了。方才還有幾家宗派的道友來尋我幫忙引薦,想要一睹你的風采。你現在可是我們天御宗的門面,瞧這愁眉苦臉的樣子,嘖嘖嘖,有失觀瞻,有失觀瞻。」
凌非焉知道凌非茗是為哄她才強顏歡笑。青遙宮裡受傷未愈的弟子比比皆是,凌非茗剛才還專門強調了手臂受傷不能製藥,想來她心中也是高興不起來的。
凌非焉也不放心凌非茗的傷勢,怕凌非茗輕描淡寫騙她安心。仔細詢問南卿,得知那日從八莽山回到天御宗後,非雲用盡了金蠶絲線才將凌非茗的手臂保住。但傷口實在太深,筋脈血管都撕裂得不成樣子。今後若恢復得好或許還可扇扇煉藥,若是恢復得不好恐怕世間便從此再難聞朝鳳笛音。
說完這些,南卿的神色也隨著低啞的聲音黯淡下去。
為從陰魅魔爪下救出自己,竟連累凌非茗廢了一條手臂。南卿因此陷入了無法彌補的內疚和自責。不,不只凌非茗。還有南鏡玄、陸念薇,甚至只有一面之緣的妖王離,只要與她占了關係的人都難逃禍端。南卿又像那時一樣,懷疑起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價值,也忽然厭惡起總是殃及他人的自己。
凌非茗見南卿咬緊嘴唇,無聲地嘆了口氣,又用左手手指戳了戳南卿緊皺的眉心,溫柔笑道:「你也學非焉,一個兩個愁眉苦臉的。師尊這些日怎麼說的?越是危難的時候,我們青遙宮弟子便越要多露出些笑臉,給那些受了傷的同門帶去希望和力量。」
南卿聽了,既羞於自己的自怨自哀,又不想把頹喪的愁緒再染給別人,只得強拾悲傷黯然一笑。
這時,有人從旁走來,冷冷道:「你可是把師尊的教誨背得滾瓜爛熟。咳咳……自己怎麼不……」
「哎呀,是非雲師妹啊。你快看,非焉回來了。」非雲似乎還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凌非茗給打斷了。因為阻攔得過於急切,還牽動了右邊受傷的胳膊,登時疼得凌非茗咧嘴直呼唉喲。
非雲狠狠白了一眼痛苦萬狀的凌非茗,出手便以兩指封了凌非茗數個穴道,繼而掏出銀針三下兩下刺進凌非茗手背手腕各處。隨後又掏出一粒鮮艷的粉色藥丸強行捏開凌非茗嘴巴塞了進去,再一擺手,即刻便有青遙小師妹給凌非茗遞上清水。
那小師妹還殷殷叮囑道:「非茗凌尊,此藥微毒,還請漱口。」
凌非焉被非雲一套行雲流水般的診療過程唬住,沒來由的暗中同情起凌非茗來。
凌非茗更是倍感尷尬,當著南卿和凌非焉的面兒被非雲這般擺弄,實在顏面無光。於是她假慍道:「我說非雲啊,你就不能稍等一下?這藥晚吃一時半刻又不會死人。我還在跟非焉敘話呢,哪有你這麼上來就扎針餵藥的啊。」
誰知非雲並不買帳,嚴肅道:「喝水。」
「我……」凌非茗還想再撐撐面子。
「喝!」非雲不耐煩的拿起瓷杯往凌非茗嘴邊一湊,再近些怕是直接就撞到凌非茗的牙齒上了。
「行。」凌非茗沒了脾氣,只得乖乖喝水了事。
這時,仙火教的黎教主也呵呵笑著走了過來,向凌非茗歉意道:「非茗仙子莫怪,這孩子的脾氣從小就執拗的很,認準的事兒啊誰也擋不住。剛剛與她話說一半,她沒頭沒腦的說句時辰到了,扭頭就來給你送藥了不是。」
「黎長老?」凌非茗一愣,沒想到雲城一別竟與他在青遙宮得見。想想近日九州十二術門齊聚紫麓山,凌非茗腦筋一轉,施禮道:「想來該稱您為黎教主了吧。」
黎天滿面笑意的擺擺手,道:「是玉長老謙讓,老夫忝居其位罷了。」
凌非茗見黎天方才的語氣似與非雲相熟,試探問道:「黎教主與非雲師妹相識?」
「何止相識。」黎天難掩喜悅道:「雲丫頭正是老夫家中的第三朵小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