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頁
初一尚未見過凌非焉的血魂共映,只道凌非焉身前無數赤紅的炎月劍影十分耀眼。看架勢,這一招很像塗明宮的劍藝萬刃齊鳴。怎料凌非焉並未將這些劍影直襲鬼雄,她的右手再向相反方向環動,那赤紅的劍陣中又隨之增添一環劍影。兩環赤色劍影向彼此相反的方向不停轉動,殺機四溢令人駭然,卻又華麗炫目讓人移不開雙眼。
更可怕的是,除了這兩輪與炎月劍自身同等大小的劍陣,在鬼雄頭頂的半空中,竟還高高懸著一個巨大的劍陣投影。那陣中赤紅的炎月劍內內外外足有六環之多,其劍影之量不計其數。銳利劍鋒垂直向下,就像籠罩在鬼雄頭上的一輪巨大血月。凌非焉這一招下來,便是青玄上境的高手也只逃不過碎屍萬段飛灰湮滅的結果了。
「怪不得叫炎月劍。」初一讚嘆一聲。
此時此刻,幾乎整個堃山的生靈都被這輪巨大的血月震懾,怔怔等待著萬刃如雨後的塵埃落定。
然而,凌非焉最後驅劍的動作卻是那般輕描淡寫。她只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輕輕向前一點,身前兩輪劍影便由緩慢旋轉變為飛速輪轉。半空中,剎那星河傾灑眾星隕落。
劍刃帶著火光與月華刺入初一囚禁鬼雄的水牢,灼燙水汽瞬間升騰為白色霧氣。水霧中,劍影沒有受到絲毫阻隔,盡數刺入鬼雄龐大的身軀。
「啊————!!!」鬼雄痛苦的嘶鳴震動山林,卻沒有任何人為之惋惜。
待到水霧散去,鬼雄的身體已經變回原本清瘦形狀。那鬼頭環刀倒是還與他的手臂連在一起。初一撤了水牢,鬼雄即刻癱倒在地一動不動,已經沒了呼吸。
誰能想到曾經的上古二聖仙尊、下界雄首會落魄到這般田地。哪怕再是憎恨於他的合盟弟子,見此上仙墮落也免不得慨嘆幾分。
不過,凌非焉沒有心軟。這次她拂袖一揮,身前劍影齊齊刺入鬼雄殘軀,那軀體裡驟然泄出一股黑色瘴氣,便再也沒了動靜。
劍影消散,炎月劍漸漸褪去赤紅,變回原本顏色。初一上前將長劍由鬼雄的屍身上抽出,扯下一塊兒衣襟將劍身擦拭乾淨,遞還給凌非焉。
「結束了。」初一輕道。
凌非焉接過長劍,歸入劍鞘,鄭重點了點頭。
眾人極目遠眺,籠罩在堃山上的陰雲濃霧終於豁然開朗,陽光再次緩緩鋪入這片古老的山林。那些殘存鬼兵在陽光的灼燒下倉皇遁去,逃得慢的便永遠被灼成了飛散的灰燼。
「結束了……結束了!我們贏了!!」倖存的合盟弟子歡呼著圍將上來,都想親眼目睹鬼雄隕滅的撼世場面。
「讓開!給老夫讓開!!」忽然,人群中有一髮絲凌亂衣衫染滿血跡的道者,提著長劍撥開人群,直奔鬼雄屍身。
人們認出那是清泉宮的柳暗明,很快又被他瘋狂的舉動驚呆。柳暗明瘋了一樣用那柄被預言會誅殺鬼雄的入塵劍劈砍著地上的屍體,直到那赫赫不可一世的上仙之軀被他斬成肉泥,才哭喪著將長劍一丟,頹喪歪坐在地泣出聲來。
有人道他是終於為柳風煙報了仇,才如此激動失態,便勸他節哀。有人暗笑他為應那少年預言,硬在已死之人身上亂揮亂砍瞎逞威風。
畢竟這一戰,所有還活著的人都是目擊者。上古二聖仙尊的鬼雄,是那七人合力誅殺,與柳暗明和他的入塵劍並無半點干係。
或許,這將是世人永遠不會知曉的秘密。
沒有人知道,凌非焉的血月劍陣屠戮了鬼雄的肉軀,二輪劍影也誅滅了鬼雄的神識,但就在那股黑色瘴氣散去的時候,鬼雄將一縷微弱的神識經由掌心鬼煞頭顱渡進了已經已經肉身化的鬼頭環刀中。待合盟眾人以為大事已成撤出堃山,他即可自此陷入沉眠潛藏修養。數世千載後,借屍還魂捲土重來。這就是鬼雄最後的逃脫之策。
所以,也沒有人知道正是柳暗明這一頓胡亂揮砍,陰差陽錯的將那鬼煞頭顱劈個稀碎。入塵劍執念極重,對於自己的目標殺意也就更重。鬼雄唯一的一縷神識就這麼被入塵劍無情斬斷。可以說鬼雄真正的永殤,的確是入塵劍這致命的一斬所致。
然而,那又如何。
命運弄人不就是這樣。
反正柳暗明自己也不知道,就這麼讓濟世救人的齊天壯舉變成了狂泄私憤的醜行。造化之下,他失去的不過是清泉宮反壓天御宗的機會。而鬼雄常失去的,是他的命。
仙塵再亂,危機已解。
無論何處高人得成大道,攫鬼雄之位再成下界雄首,人世間依然是風清雲朗,歲月匆忙。
此役過後,九州十二門各有整頓安排。
欽天監全程未盡全力,受損最小。派去幾個官爺尤其惜命,眼見鬼雄並非為入塵劍所殺後,便忙不迭的回去向景鑒年匯報了。
潮生宮亦無大礙。湯沐冉雖有傷勢在身,但她奈羅湯氏自有諸多奇藥,修養些時日即可復原。
清泉宗此役鬧了許多不快,被天御宗比下一頭還隕了傳功長老柳風煙。柳暗明神志恍惚癲狂許久,終於某日幡然徹悟。那入塵劍被他封入禁閣,從此全宗上下淨修仙道不問俗事,唯願青衫無垢,白袍不塵,心若清泉。
十二門中,唯獨天御宗變動極大。
道靈言己心念難淨,以丟失夜幽石為始,引發無數起慘禍事。想來應是罪孽深重,難了塵緣。是以無顏再入問天塔,乃效仿葉小舟青衣而去。並於世間傳法布道另修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