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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此,小夥計臉上的神色黯淡下去,下意識望向雲城某個方向,眼中蒙上一層擔憂之色。顯然掌柜雖然沒有說明去向,他也猜到了一二。
凌非茗與初一、凌非焉初一相望,幾人自是心照不宣。
凌非茗眨眨眼睛,向小夥計狡黠言道:「不過這次我們沒有恩字令,想求見兩位長老便要給仙火教幫一樁大忙了。」
小夥計不知凌非茗所言何意,也不知自己的猜測對不對,只道眼前形勢下人人對仙火教唯恐避之不及,這幾人不但敢三番五次前來,還要給仙火教幫忙,頓時萬分感動,起身以仙火教火焰結印交叉胸前深深鞠躬,誠懇言道:「掌柜怕我們暴露身份,平時不許我對外人施此禮節。但幾位女俠若是……若是要去……小人在此千恩萬謝!」
小夥計終究沒有把「劫法場」三個謀反作亂掉腦袋的字說出口。先前四人來時,他見凌非焉沉默少言印堂隱有暗色,現在已是神清氣爽面色泰然。又見來時病臥在車中奄奄一息的主兒,如今也身姿挺拔,神采飛揚的環手而立,眼中更有星辰之光炯炯閃爍,便知這四人都不是一般角色。此一去必將力挽狂瀾,化腐朽為神奇。
凌非茗看破小夥計心事,莞爾一笑柔和道:「你快安心煉藥吧,若是分心加錯了藥材,掌柜今晚歸來怕是要責罰你了。」
「哎!」小夥計聽凌非茗這樣說,心中更是有底。看著四人離去的身影,不知是爐火熏人還是什麼原因,小夥計抬手抹了抹眼淚,將手中蒲扇扇得更賣力了。
沒有禮南王再派人來襲擊,偽裝了身份的四人終於可以堂堂正正走在雲城街巷,一邊佯裝游看,一邊留意匆匆行人和官軍的行跡。要說這幾天乃是雲城的集市之日,本該人潮接踵貨品琳琅,怎奈一場即將到來的屠殺惹得城中氣氛蕭瑟肅殺,哪裡還有商販敢大聲吆喝買賣。
得知昨夜雲城大牢安然無恙,凌非茗猜測仙火教眾人應該是不甘心只將被囚教眾救出,而是將目標定在今日法場,畢竟今日禮南王彭讓和欽差趙苑都會親自到場監斬。如此,凌非焉和初一則像比賽一樣,一路又各自點出許多偽裝成百姓的仙火教徒。
待到湊到法場附近,幾人見圍觀的人群中果然有不下數十人神色謹慎,時而相互眉目傳訊。被囚在籠中、按在斷頭台上的仙火教徒眼中也不見絕望之色,反而個個堅定無比。甚至有些人還露出了按耐不住的激動。
南卿眼尖,忽在人群中索見老南醫的身影。她拽拽凌非茗,凌非茗循著南卿指的方向看去,恰好與老南醫對上視線。凌非茗向老南醫遞了個眼色,老南醫先是一驚,隨即搖頭示意凌非茗不要冒險插手。
凌非茗轉過身來與凌非焉道:「我去與那老南醫說說。」
凌非焉亦與凌非茗低聲耳語,凌非茗點頭贊同,凌非焉便閃身消失在人群外圍。
初一目送凌非焉離去,轉來抬頭望向監斬台上的官家欽差。只見那青年官員身著青色官袍,身體雖正襟而坐卻將一隻手臂置在台案之上。離手不遠處便是個雕工精緻的金質劍架,架上赫然橫著一柄華貴異常的赤金精鋼寶劍。他身後的衛兵也全部都是魁梧之士,穿盔戴甲,持刀荷劍,好不威風。
初一發現那欽差大部分時間都是低垂著眼眸,時而抬目望望場邊日晷,看似悠然等待,目光卻也時時落在一些偽裝成普通百姓的仙火教眾身上。初一心道:難怪此人被選為欽差派來雲城,論洞察,法場周圍風吹草動皆落眼底;論膽色,明知將有一場惡戰卻能雲淡風輕不露聲色,堪稱青年才俊智勇雙全了。
忽然,趙苑向初一這邊看來。初一不想被他發現端倪,轉而看向別處。這時,不知凌非茗與老南醫說了什麼,胸有成竹的走了回來。須臾,凌非焉也從人群外歸來,帶回了探查到的訊息。
「附近巷中果有重甲伏兵,屋頂高處亦設了精弓強弩。蠱術乃是慢攻,仙火教此番人數雖眾,但是一旦動起手來,只怕要吃虧。」
初一點頭,心道:這便是那欽差泰然對敵的信心所在了。
南卿憂慮道:「法場周圍數十個囚籠,救人出來也要好一陣。只怕我們還來不及打開鎖頭他們就已經被官軍的亂箭射成刺蝟了。」
凌非茗聞言,低聲笑道:「誰說劫法場就一定要劫犯人。」
「你是說……」南卿聞言一愣,隨即捂住了嘴巴。
初一領會凌非茗的意思,亦狡黠一笑,低聲道:「包在我身上。」
午時漸漸臨近,法場始終不見禮南王身影。趙苑終於開始動搖,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點動,折射出他內心的狐疑。原本因畏懼而鴉雀無聲的場下圍觀百姓也忍不住紛紛起了議論,就連喬裝打扮等待動手的仙火教眾也互相不知緣由,只得小心尋找行事之機。唯有天御宗四人心中有數,禮南王肯定是來不了了,就看那欽差大人怎樣反應。
午時三刻愈加逼近,劊子手寬闊的寒刀染上了一層烈日的灼輝,閃閃映照在圍觀者的臉上,讓人心生畏懼。隨著趙苑忽然的起身,場周之人情不自禁低聲驚呼。
只見趙苑一拂衣袖,心中舉棋不定。今日禮南郡王主斬卻遲遲不肯露面,要麼是故意將他曬在此處做給雲城百姓看,要麼便是出了什麼實在難以到來的大事。可無論哪種原因,都不是他想要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