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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初一便更加確定方才是自己太過唐突。她趕忙鬆開凌非焉,將餘溫未涼的雙手緊緊握住。尷尬轉身道:「凌,凌尊方才說什麼為我高興?我……我分心了。」
「你不是……在思慮少祭師的三日之約?」很快,凌非焉也意識到自己好像誤解了初一的擁抱,繼而也理解了初一臨近自己的目的。她忙將視線移回星空,侷促道:「時日臨近,你怎樣決定?」
初一冷靜須臾,幽幽言道:「我自幼不識父母,未嘗親情。靈犀子師父待我還算不薄,但每逢年關中秋,我卻還免不了羨慕別人闔家團圓,共享天倫。說來凌尊莫笑,每每情到傷處,少不得要緊緊攥著銀鎖嚎啕大哭,落下許多眼淚來。」
凌非焉知道那銀鎖便是漁歌安魂鎖,苦笑著搖了搖頭。
「再後來,我長大了。」初一眼中浮上一絲淡然,繼續道:「也不哭了也不羨慕了。靈犀子師父與我說,人的一生萬事皆有命數。沒有的東西便是沒有,若去強求最後得到的只有痛苦。」
「痛苦。」凌非焉眼眸一顫,若有所思道:「難道你……不願去?」
「不。」初一堅定應道:「我要去。」
凌非焉聞言,心中泛起異樣滋味。方才剛說了會為初一高興,待初一真的做出赴約的決定,她反而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不舍。
初一察覺凌非焉落入了沉默中,繼續道:「不過,我不會向他們表明身份。」
凌非焉訝異道:「那你……?」
初一笑道:「怎麼,凌尊不會真當我是貪慕虛榮的人吧?聽說自己是奈羅王族的孩子,便迫不及待的要想認個父王母后來提高身份?」
凌非焉見初一故意逗她,嗔道:「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初一笑笑,隨之正色道:「大祭司少祭師都曾說過,父親並未因我生來身帶魔劫便將我棄去,母親痛失愛女時至今日亦常念在心鬱鬱寡歡。可我如今這般模樣,與他們相認只會讓父親更加為難,讓母親更加傷心。有時我會想,是不是因為漁歌安魂鎖終究不是我的寄託,所以才會碎得那麼徹底。三日後的謀面就權當是我的私心吧,哪怕他們並不知我是何人,我也不想去強求任何。此生能有此一次親眼見見他們的機會,我便算是了卻了一個牽掛,心滿意足了。」
「好,依你。」凌非焉一口應下初一。但其實無論初一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她都會向初一給出同樣的答案。
兩人又沉默須臾,凌非焉像是想起什麼,竟輕輕將初一的手牽起,羞澀道:「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這讓初一一直緊握的雙手終於得到了救贖,她的掌心舒展開來,在夜風中放走寂寞,又在十指間扣緊了幸福。
回到房中,藍貝又殷切的要照料凌非焉上床就寢。凌非焉早已行動自如,卻奈何怎麼也拗不過小丫頭堅持,只好隨她一力安排。待到一切準備妥當,初一也隨之走到床邊竹床旁,抖開薄毯坐下休歇。
藍貝見了,噗嗤笑道:「非一凌尊,非焉凌尊都已醒了,你怎麼還要睡這張小竹床呀?我在那邊屋裡給您收拾好了一張床鋪,今夜您也好好睡一覺吧。」
凌非焉聞言一怔,隨即與初一道:「藍貝姑娘說的是。我已無礙,你且安心去休息吧。」
燭火下,初一臉頰登時紅了起來。她猛將身上薄毯一掀,跳將起來。一邊將小藍貝推向門口,一邊低聲斥道:「知道你這丫頭又勤快又懂事,忙了一天你也累了。去去去,趕快回去睡覺。」
「不累不累。少祭師公務繁忙時,藍貝睡得比現在還晚也不覺睏倦呢。」小藍貝也不知自己說錯了什麼,竟被初一生生給推到了門邊。轉轉眼睛,只道初一還有什麼話語要一凌非焉相談,便向凌非焉辭別道:「那凌尊您好好休息,藍貝明早再來看您。」
「嗯,辛苦你了。」凌非焉向藍貝點頭,順便瞄了眼面露尷尬甚至迫不及待給藍貝打開房門的初一。心道原來這傢伙還想留在自己身邊呀,卻被那小丫頭戳破了心思。看她強作鎮定的窘迫模樣實在可愛,不由暗覺好笑。
初一送走藍貝,一轉身便發現凌非焉正用手撐著身體,滿面笑意的望著她,硬是若無其事的問道:「凌,凌尊為何這樣看我?」
凌非焉故意道:「你怎麼不領藍貝姑娘的一番好意,難道這張硬竹床比鬆軟的被窩還要舒服?」
初一一愣,兀自辯白道:「凌尊別聽小藍貝亂說,這院舍只有兩間屋子,哪裡還有多餘的暖床。我若去另外一間屋子睡下,那小丫頭豈不是要打鋪蓋搬到柴房裡去了。」
「哦。」凌非焉假裝歉意道:「那我這樣催你去睡別的床榻,豈不是委屈了藍貝小丫頭。」
「就是就是,小丫頭這些天也不容易,理應好好休息,免得萎靡了精神,少祭師要心疼的。」初一一邊贊同凌非焉一邊抖開薄毯,往硬竹床上一躺,想想似乎解釋的力度還不夠,又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補充道:「可不是我非要賴在凌尊房中不走啊。」
「嗯……你言之有理。」凌非焉莞爾一笑,實則贊同的卻是初一最後的那句話。然後即以真氣匯聚指尖,一道氣劍呼嘯而出,輕鬆削滅了桌上的火燭。
光線剛熄,就聽初一在暗中驚嘆道:「凌尊今日剛剛醒來,不過行功走了三個周天,內力便已恢復至此提用自如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