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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本就是怕被凌非焉討厭才倔強逞強,沒想到反倒因此又惹了凌非焉不愉快,便不敢再多出聲。
凌非焉見初一心事重重,誠惶誠恐又虛弱無助的樣子,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說出了那般重話。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她的心中似乎也有些惴惴不安的情緒,原本只是深深的掩埋著,連自己都未曾察覺。可現在,卻被眼前這個總是與常人有所不同的「異類」惹得現出了端倪。
只是短短的一瞬出神,凌非焉便又冷靜如初。她不願再去多想,只將炎月劍拋至身前輕點躍上,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初一,又好像想起些什麼,便默默將炎月劍降低到緊貼地面的高度,輕聲對初一道:「上來。」
初一明白,在八莽山中,凌非茗曾笑過凌非焉,小師父身體不佳,為什麼不把炎月劍降低些。而現在,凌非焉,那個一邊說著她著實討厭,一邊因她身體虛弱而降低了炎月劍高度的凌非焉,竟讓她有種想抱住她大哭一場,來釋放所有焦慮委屈和苦悶壓抑的衝動。
可惜,凌非焉就是凌非焉,初一剛站到炎月劍上,她那清冷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手放肩上,不許抱我。」
「嗯。」初一苦笑。
炎月劍凌空而起的時候,初一覺得夜幕中那盞皓潔的滿月就近在咫尺。仰起頭,皎白的月光便充盈了雙目。可如果伸出手去,卻恍如隔著整個天涯。就像此刻,她與凌非焉的距離不過寸尺。可是到了天御神宮,一旦明崖道尊不允她入天御宗,會不會便從此與凌非焉相忘於偌大江湖。
第50章 【紫麓仙緣】50
明日便是八月十五, 天上人間,團圓之期。天御宗七千二百道仙階沿途高高掛起宮燈,宛如金鱗游龍,蜿蜒山麓之間。
凌非焉以炎月劍渡初一來到碧霄峰,在離天御宗正殿天御神宮不遠處將初一放下。此時其他各宮弟子尚未行至此處, 凌非焉便讓初一靜坐調息, 以等眾人。
兩人稍候片刻, 才見三百餘名新晉弟子由凌尊首徒帶著,從仙階拾階而上,陸續集在神宮大殿之前。凌非焉這才將初一喚起身,行至殿前。
初一立身殿前廣場,仰頭而望,只見蒼夜遼闊, 星輝點點, 皓月之下,天御神宮青磚綠瓦, 雄雄三層,飛檐翔天, 瑞獸其上, 殿前八柱擎撐, 朱紅雕漆,當真雄偉壯觀。宮門正中門楣上端端正正題著「天御神宮」四個大字, 宮門兩側各有塊長聯牌匾, 上聯「三千清靜乾坤雲息承紫意」, 下聯「八方道明非常鏡玄悟青靈」。初一看著,悟著,覺得這聯中似有深意,但讀起來又太拗口,實在晦澀,難明其就。
此時,凌非川朗聲道:「天治42年,西嶺紫麓山天御宗第十場新試入宗試典正式結束,爾等隨我進天御神宮,謁見諸位道尊,行派宮儀式。」眾人齊諾,浩蕩而入。初一亦隨凌非焉買入神宮正殿,心中忐忑,一時竟不敢抬頭去看。只聽聞凌非川畢恭畢敬向殿內上座之人奏報:「稟師尊,各位道尊師叔,弟子非川已將今次通過入宗試典的新晉弟子帶至殿前,請師尊主持派宮儀式。」
一位聲線沉穩的老者應道:「好。辛苦你們了。」幾位凌尊首徒應聲施禮,分列殿側,只留凌非川與新晉弟子一同站在殿上。初一這才循聲望去,但見大殿之上,火燭通明,兩側各十二盞銅雕仙鶴香爐散發著裊裊輕香。這香氣似有提神醒腦之效,初一嗅入鼻息,但覺心肺甚是舒暢。
大殿盡頭山牆之上,高高掛著端正瀟灑的一個「御」字,仔細看去,那御字竟不是書墨提就,而是直接刻在牆上。初一雖不懂書法精要,卻能看出那字剛勁不足,清靈有餘,無睥睨塵世之傲,有情深綿長之姿。看手筆,像是出自女子之手,雖不知由何人所寫,但可比繹武宮客房裡那張「持明」好得多了。「御」字兩側,各懸十二幅仙人畫像,男女皆有,且各個仙姿風雅,卓爾不群,想必定是天御宗以往的前輩高人,才能如此這般的尊享高位,被天御宗弟子供奉瞻仰。
山牆下有五把藤木裁雪椅呈半弧狀排列,正中主位上端坐著位白須白髯,鶴髮童顏的老者。他便是凌非川恭敬請出的師尊、天御宗現任宗主——道仙宮道尊明崖。
老仙家身著紫霄諸天法衣,頭戴紫霄疊雲法冠,手中持著柄雪白拂塵。雖已年近古稀,但卻精神矍鑠,目光如炬。臉上神情肅穆,道骨仙風中透著不怒自威的威嚴。
明崖兩側坐著其他四位天御宗道尊,他們同著紫霄諸天法衣,頭頂紫霄疊雲法冠,樣貌氣度卻各有不同。左邊第一人年及花甲,溫文儒雅,睿智內斂,他便是創下八門二十四陣虛境的天樞宮道尊,明陸。右邊第一人與明陸道尊氣質區別極大,他不似常人眼中的修道之人,倒像是個練家子的武夫,法袍之內體格魁梧,面相亦是開朗喜悅,跟明崖明陸那些滿面嚴峻的道人完全不同,此人便是繹武宮道尊,明達。
明崖右邊第一位,乃是個眉目慈祥中年婦人,面有悲天憫人之色,眼含慈悲救世之光,雖已年過不惑,但卻仙姿不消,清朗俊逸,她便是青遙宮道尊,明心。
巧的是,就像明陸與明達一文一武那般對比鮮明,明心道尊身旁端坐的乃是塗明宮道尊明海。此人面色肅殺,目隱凶光,雙唇緊抿,眉梢深鎖。好似殿下站立的眾人不是他天御宗的新晉弟子,而是待他誅戮滅卻的妖魔一般。他與明心相鄰而坐,一生一殺,反差亦是十分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