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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凌非焉不知該怎麼回應初一忽來的嚴肅認真。她所習慣的是那個頗有「不濟」卻一點就通訕訕笑著的初一,那時她的眼中閃爍的是耍耍小聰明的狡黠。而此刻,她那雙因為經過一場痛哭而泛著紅腫的眼睛裡,那滿映著自己容顏樣貌的深邃瞳眸,真的變得不同了。
顯然,初一也從凌非焉注視的目光中讀出些猜測意味,她怕聰明敏銳的凌非焉察覺了她的心思,趕忙再將錦被與凌非焉蓋好,故作嚴肅吩咐道:「好好睡覺,現在開始我哪也不去就在這兒看著你。不到明天巳時,不許起來。」
「……」凌非焉還不習慣初一突然這樣與她講話,好像往日裡初一對她那份敬而遠之的謙卑謹恪一併隨著她的肩魂飄散了一樣。不過,她倒是挺喜歡初一有些「強勢」的樣子,畢竟對她唯命是從囁囁喏喏的人實在太多。縱然此生,能與她放下拘謹平待相交的朋友不過凌非茗與湯沐冉兩人。如果初一願意,她也不介意在再多一個。
不過……
一刻鐘還不到,口口聲聲哪也不去就在這兒看著凌非焉的初一便昏然入睡了。凌非焉無奈的瞅瞅初一還攬著自己的手臂,試著掙脫幾次,卻因始終被初一緊緊拉著而告失敗。終於,凌非焉放棄了掙扎,也為初一蓋上一角錦被,露出絲苦笑來。
有番話她沒有與初一說,也永遠不會跟初一說。那時她只讓初一築起三角法陣為她點燃魂燈,可沒讓她做什麼結界把法陣和肩魂都圈禁起來啊。
難道這傻瓜就沒想到結界能阻止肩魂飛散,也能阻止心魂聚來嗎?還好這笨蛋最後用盡了力氣撐不住結界,不然從夢境中飛離出來的心魂一直徘徊在外,自己就算不長眠在夢中也要變成個傻子了。不過話說回來,能同時撐著三角法陣和結界那麼久,這傢伙也真是不容小覷。但願她真的能如她所說所那樣,從此再不給我孤注一擲的機會……
看著睡著的初一,凌非焉領了她的好意,又有些心疼她浮腫的眼睛,下意識抬手去,卻在半空僵住片刻。終於,凌非焉還是將手輕輕放在初一頭上,試著撫摸她柔軟的髮絲。只見那傢伙疲累中睡得深沉,卻面帶安然堅毅。凌非焉一怔,驟然收回手來,將被子一拉,躺下身去。
算了,任她去吧。
翌日,天明。
寒冷明亮的光線照進窗間。初一翻了個身,只覺這床榻軟軟陷陷甚是舒服。行走江湖這麼久還從未睡過這麼得勁兒的床呢,就連天御宗的硬木板床也比不上啊。
咦?天御宗!不對!!我已經不是走江湖的小道師了!!!
初一猛然睜開眼睛,明明沒有做夢,卻不知為何在半睡半醒間湧上那許多散碎的思緒。眼見周遭的床榻風格古樸卻極盡奢華,自己的眼睛又酸酸腫腫實在難受,昨夜身在安王府中與魘魔相鬥,為凌非焉痛哭而泣的回憶瞬間甦醒。
初一一骨碌翻過身,卻發現床榻之上早就沒了凌非焉的身影。她順手摸了摸凌非焉躺過的地方,尚有餘溫。
這怕是……與凌非焉共眠了一夜?
不可置信的捂著嘴巴,初一坐起身來痴痴的笑著。雖然沒有任何記憶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就是按耐不住心底那點小興奮。
於是她趕快下床來將頭髮整理束起,正有小鬟進來,為她送上洗漱用具和整理清潔的海青袍,初一匆忙用了又穿好衣裳,詢問道:「非焉凌尊呢?」
小鬟知她問誰,禮貌應道:「那位上仙在庭院裡練功。」
「練功?」初一眉頭一挑,來到院中。
只見已換回白蓮青雲袍的凌非焉果然持著尚未出鞘的炎月劍在緩緩行著拳腳,一招一式都標準的彷如天御宗典籍上的圖示。初一認得那些招數,那可是她在天御宗習了整整兩年的功法。
「持明。」初一走到院中,一見凌非焉便難忍心中喜悅,向凌非焉調笑道:「凌尊可是昨夜被我壓在床上動彈不得,今晨便早早起來修習持明,強身健體啊?」
「哼。」凌非焉冷哼一聲並不接初一的話,只忽然抽出炎月劍轉身便凌厲刺向初一,看來她的身體經過一夜休養已是完全恢復了。
初一猝不及防斷了幾根髮絲,忙由腰間扯出歌風扇起勢接招。兩人如在紫麓山翠竹林中對決時那樣,你來我往鬥了個酣暢。
初一雖稍落下風卻也不擋笑意,又與凌非焉道:「哦喲,換誅邪了!非焉凌尊這是要拿我當妖魔打麼?好歹我們也是百年修得共枕眠的……師姐妹呀!」
不說還好,初一這樣一提,凌非焉又想起昨夜初一緊緊攬著她睡了一夜沉熟,卻害得她整夜未眠,頓時臉頰微紅,道聲:「討打!」手上攻勢又犀利了幾分。
趁初一閃身奪劍的功夫,凌非焉一掌將她打翻在地上。
「哇,凌尊,你來真的。」初一一手撐著地,一手捏著半合半攏的歌風扇揉揉肩頭。別說,睡眠充足心情喜悅的清晨,能與心中之人這樣鬥鬥嘴動動手,還真是件十分愜意的事情。
凌非焉才不理初一假裝的痛苦,把炎月劍收進劍鞘,正要商討啟程回天御宗的事,卻見圖巴爾匆匆而來。
「非焉凌尊!非一!!坎城出事了!!!」圖巴爾又拿著信鴿帶來的小塊兒信紙,不過這次的訊息卻是由前些日奔赴坎城的天御宗弟子通過欽天監信鴿專程給凌非焉和初一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