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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殿上其他人等,情感脆弱的女弟子已有落淚輕哭者,堅強些的男弟子亦是握緊拳頭,咬緊牙關,紅了眼眶。不知為何,初一又想去看趙青然反應,卻見趙青然以衣袖掩在面前,埋頭垂首,並未如她所願讓她看得清楚。初一無奈只得收回視線,卻發現眼眶中已微微噙著淚水。
從驚詫到悲惋,哀傷之情像肆虐的瘟疫在塗明宮大殿上飛速擴散,侵襲了所有人的心間。半晌,明海道尊抬手示意眾人莫再言論。眾人見了,縱有萬般感傷,也都漸漸收了聲聽候明海教誨。
明海道:「天命如此,逝者已逝,生者還當繼續前行。非墨所持輝星劍業已送歸琅法閣,諸生當化悲憤為力量,日夜修煉,勤加操持。待到來年法寶之試,望爾等之間能再有喚醒上古法器者,承非墨之才,光耀我塗明門楣。」
眾人聞言皆齊聲稱是。
明海頓了頓,又繼續言道:「自夜幽石重歸天御宗,淨化一事遲遲未動。原本今日便要甄選出優異弟子參與此事,怎料非墨突生變故。既如此,本尊與宗主商議過了,就著甄選優異弟子之機便將塗明宮新一任凌尊首徒的人選定下了吧。」
「啊?」
「選首徒……?」
「好突然啊!」
「可現在塗明宮持有法器的弟子就只有……」
眾人小聲議論著,將視線落在初一與趙青然身上。初一起初還沒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但當她被師兄師姐們投以百樣目光時,忽然怔住了。
凌尊首徒……那豈不是與非焉……
初一心上一抖,昨日才想過凌非焉既一心向道,那便能與她長伴相守也算無憾,今日就突然就有了更進一步相處的契機,實在令她措手不及。回想與凌非焉和凌非茗初遇時,白衣飄飄的凌尊首徒於她來說是那樣仰望難求的高嶺之花般的存在,如今若能因此機緣坐上塗明凌尊首徒之位,既不枉凌非焉的一番期待,更能與她……
而趙青然似乎另有所想,面對他人艷羨的目光雖是波瀾不驚模樣,心中也早有萬般念頭。當首徒,參與淨化,再次靠近夜幽石,更深一層去了解夜幽石蘊含的能量秘密。這對一心追求力量的他來說實在是大好良機!
明海目光嚴炯,掃看台下眾弟子,正色言道:「坎城一戰塗明折損許多優異弟子實在可惜,但你們都是我明海的弟子,你們的實力潛能本尊皆期許有加。上古神器乃是個人機緣,並不是凌尊首徒的判定認可。縱覽天御宗千年之史,亦不乏未曾持得上古法器的凌尊乃至道尊。所以明日凡宮內高階弟子皆準參與首徒之試。」
眾弟子聽聞,齊齊拱手喏下。明海道尊心中悲傷,無意久留,便就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午後,塗明宮弟子得了明海允許紛紛前去望月居凌非墨房中弔唁。一切治喪事宜皆由非玉帶人打點完畢,房中已不見凌非墨遺體,空有一尊簡單的靈牌置在桌上。前來祭奠的弟子只能在那牌位前點上幾縷清香暗寄哀思。
初一觸景生情默默垂淚,諸多回憶湧上心頭。凌非墨親將自己迎入照影居的回憶仿佛就在昨天,還有上次她遠赴開京,凌非墨還約了坎城歸來要與她切磋道法,如今卻都成過眼雲煙,青年早逝,人去樓空,再無相逢,怎能不叫人痛心。
祭奠完畢,初一踏出房門,正遇見趙青然與幾位男弟子一同前來。兩人目光驟然相對,初一莫名心生不甘,急忙擦乾淚痕。趙青然卻並未向她言語,只是微微一笑,便與初一擦身而過徑直走進屋內。
這一笑是在笑她執意送走冰冰靈殃及凌非墨性命,還是在與她暗示明日首徒之試再見分曉?
初一被笑得實在很不舒服,悶悶不樂回了照影居的房間,無力躺倒在木床上。心中不由百感交集思慮反覆,只覺得人生苦短,世事難料。像凌非墨這般突然離世,縱有再多期許抱負也再難實。不知怎的,原本唯願常伴凌非焉左右便算滿足的心態也漸漸動搖起來。
待到第二日,塗明弟子鄭重整裝,紛赴進境峰繹武場。比起天御宗其他試典的複雜難行,各宮首徒之試卻意外的樸實,沒有什麼花招噱頭,只是實打實的實力相爭。有資格參與的紅衣高階弟子們無論男女皆兩兩為戰,勝出者便可進入下輪比賽。如此一直到最後一名勝出者產生,便為本宮首徒。
此法雖是簡單倒也令人信服,亦不必擔心有行為不端不能成表率者憑兇悍實力強登凌尊之位,畢竟身犯大過者各宮道尊一早便會暗中禁止其參與比試。
譬如曾與銀眼夜魔相通的趙青然,便是再有資質也難擔首徒之位。昨日塗明宮集會散去,明海便遣非玉將趙青然單獨喚在座前,令其自行棄權。趙青然縱有萬般不願,亦不能違抗明海之命,不得不憤憤應下,還要為贏得明海信任,在表面上擺出自己也正有此意的樣子。
果然今日,趙青然便未現身在繹武場上。明海以趙青然在坎城身受重傷未曾痊癒主動棄權為由一語帶過。其他弟子皆為趙青然惋惜,唯有初一暗知其中緣由,心道趙青然犯下如此大過,天御宗亦是給足了他顏面。如果他沒有一念之差行了錯事,以趙青然的修為資質,說不定這塗明宮凌尊之位他還真能納入囊中。但可惜,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在初一心中,趙青然今日之失皆是自食其果,並不值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