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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見演武場上,道法之光明暗交織, 斑斕綻放。幾位白衣首徒往來入陣, 身姿俊逸, 行雲流水。那法陣更是誘敵時虛,殲敵時實, 道象萬千, 變幻莫測。直看得圍觀弟子有大聲呼妙讚嘆的,有目不轉睛暗自揣摩的,亦有三三兩兩興奮談論的。
有人道:「非川凌尊到底是仙根仙骨, 幾番動作皆是瀟灑利落,實在悅目。」
有人道:「我更欣賞非茗凌尊的輕盈靈動, 收放自如。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五人之中唯獨她對新陣法領悟得最為透徹。」
有人道:「你這看法我可不敢苟同。此陣意義何在?乃誅邪除魔之用。非川凌尊姿勢雖然好看, 卻少了幾分深邃。非茗凌尊領悟深刻,又欠缺一些肅殺。你們且看非焉凌尊……」
上個人道:「倒要聽聽你對非焉凌尊有何高見?」
那人眼中忽然放出許多光華, 痴笑道:「她既姿勢好看,又領悟深刻。」
「呸!」上人笑著啐道:「莫要總對冷傲仙子般的非焉凌尊露出下作笑容,你小子要是能把這痴心妄想的心思放在功法上早就達慧悟了。」
幾人亂笑幾聲, 又有人道:「你們也別小看了非潭凌尊在此陣中的作用。以我愚見, 其他幾位之所以施展得盡興, 少不得非潭凌尊對法陣穩如磐石般的維繫。」
眾人點頭, 一人嘆道:「未料塗明非玉師姐雖不是首徒身份,平日也不曾顯露,竟然暗藏了這般犀利的功法。」
一人見怪不怪道:「聽你這話就知你沒去觀看上次的塗明首徒之試。那時非玉與非一凌尊最後對決,一招萬刃齊鳴用得著實漂亮。若不是非一凌尊技高一籌奇妙化解,換了我們吶怕是要在床上躺上好一陣子咯。」
一人搖頭嘆息道:「非一凌尊在東海獨自擊斃銀眼夜魔,道法之精深已不知到何等地步。今日若能在這演武場上得以觀瞻,也算是暢快之事了!」
此言一出,眾人無不惋惜,繼而竟相顧無言了。
這樣在腦海中反覆估算初一道法修為的還有那謹慎出了青靈峰的人。趙青然無心駐足人頭攢動的演武場,趁著夜色徑直回到虛塵峰。遠遠看見個惴惴不安的身影正在望月居前來回徘徊,趙青然細一辨別便輕蔑的扯起了嘴角,做出神色匆匆的模樣快步走向望月居。
「非然師兄!你回來了。」趙青然遲遲未歸羅悅馨正擔心不已,忽見那人姍姍而來,立刻歡心喜悅的迎上前去。
可趙青然卻故意緊鎖眉頭言語不發,好像十分慌張一樣推開羅悅馨,直接進瞭望月居的門。
旁邊尚有其他弟子出入,羅悅馨不好跟進男弟子住所,只得失落的向望月居內觀望,直到看不見趙青然身影,又在門外等了許久也不見他迴轉,這才在心中泛起嘀咕悻悻離去。
趙青然早就打定主意要裝就裝得像一點,所以他明知道羅悅馨急切等著他的歸來卻並不理睬,吊著羅悅馨的猜疑引起她的不安。這樣等羅悅馨聽到因為是同門而不能手刃的仇人忽然變成了遁入魔道的邪魔時,她一定被又驚又喜又懼又恨的思緒沖昏頭腦。到時只要再稍加些言語刺激,她立刻就會成一個忠心耿耿視死如歸的傀儡,豈不比現在這沉溺在兒女私情里只知道憂心羞怯的傻妞得力多了。
了卻羅悅馨的事,趙青然凝心思考起父母亡魂的依歸之處。可他左思右想了許久也始終不得章法。若按銀眼夜魔的說法,再尋父母亡魂已然無望。但他又極不甘心就此放棄支撐他苟活於世的信念。萬一真如初一所說,雙親魂魄已獲得解脫,歸入鬼域重新轉世去了呢。
可惜鬼域非生人之地,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猜測,並不能得到證實。趙青然越想越是潰亂,對道韌的怨恨對天御宗的憎惡漸漸侵襲了他的思緒。執念的閘門剛剛開啟一道小小縫隙,瘋狂的念頭便不可遏制的洶湧而來。
血色浸染的趙家集疊影著父親斑駁的漁舟,母親縫製的衣衫,道韌逼他背負夜幽石之重時的兇惡神情,銀眼夜魔輕蔑不屑的踐踏利用,還有那金瞳女魔冷漠虛偽的安慰……
悶而無聲的嘶吼讓趙青然的眼中漲滿了血絲,雙目殷紅得可怖嚇人,仿佛周身經脈里都滾動著燃燒的仇恨。趙青然咬牙切齒的發下毒誓,如果他此生都不得釋然,那便要把將他扯進復仇深淵的天御宗和所有人一起顛覆陪葬。
報更的聲音再次驚動思緒,趙青然猛然一驚才發現夜已至深。這被仇恨支配的人擦擦額前細汗,悄然摸出瞭望月居外。
八莽山與紫麓山毗鄰,山中遺留的古老法陣讓這靜謐的山脈充滿了肅殺之氣。未入天御宗時,趙青然便時常借著這股天然的鎮克在此修習煉血之法。如今沒有夜幽石的加持,他更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在邪法上大下功夫。畢竟正道仙途但求自然鬆緩,根本不能成為報仇泄憤的依仗。
進入八莽山後,趙青然輕車熟路的尋到用枯枝隱蔽起來的山洞,然後在洞壁暗處摳出個青黑色的陶罐。他面向幽暗席地而坐,剛一打開罐子,咸腥的氣味即刻撲鼻而來。趙青然既厭惡又興奮,從腰際取出一顆透明的煉血珠,以紫色真氣將那煉血珠浮起在雙掌之間,合閉雙眼凝神運起功來。
但見那青黑色的罐口裡緩緩上浮起六條粘稠暗紅的液體,泛著腥味交叉環抱在煉血珠周圍。那是趙青然暗中收來的血液,每次領得任務前去誅殺妖邪,他就悄然采些魔血回來。若是天下太平相安無事,他便在荒林偏鎮裡隨意埋伏些樵夫丐子,放些人血來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