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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南卿從心底是不願順縈朱的意的,她更希望眼前這位笑意盎然的女子無論是喬了裝的道師也好,還是走江湖的樂者也好,都不要對這三個字有任何反應。只有這樣,過了今夜,她或許還能盡全力護著這位不同常人的田姑娘從梧桐樓中安然的走出去。
可南卿沒想到,田姑娘雖然沒說風木離的事,卻又提起件更把她自己置於危險中的事兒。
只見那不知自己已經一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田姑娘還嘴角微揚,若有似無的笑問她道:「千年前,有位好音律、擅操琴的樂師,名喚南鏡玄。南卿姑娘也姓南,也擅操琴,莫非……你們……」
南卿被凌非茗的話驚得瞪大了眼睛,她甚至聽到門外枝葉蔓延的聲音,再看這位田姑娘還不知死活的吟吟傻笑呢,趕忙說道:「南鏡玄大師素有琴仙人之譽,而我只是一介卑微樂伶,哪裡能與大師有什麼干係。縱然有,也只是一片敬仰之心,眾多大家樂譜之中更樂於臨摹琴仙人的曲作罷了。」
「這樣啊……」凌非茗頗有意味的點點頭,臉上露出可惜了的神色,言道:「如果我沒猜錯,方才那首開門曲正是琴仙人所作的《九霄塵》,難怪南卿姑娘將此曲演奏得爐火純青,如泣如訴,想來必是平日裡沒少下功夫。」
「嗯,正是。」還以為下一秒,這田姑娘就要斃命於眼前,沒想到她自己又有意無意的把話圓了回來,南卿這才漸緩了些緊張之情。言道:「看來田姑娘對琴仙人的曲作也是相熟的很,不如我再撫琴一曲,田姑娘聽聽看,可有耳聞?」
凌非茗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月華流的門口,又轉目向南卿道:「田茗洗耳恭聽。」
清冷之夜斗轉星移,湖岸上的燈火一盞盞暗去。一個時辰後,畫舫中的燈盞也因無人添加燈油燃燒殆盡,只剩熒熒月光傾灑在陸念薇孤怨的屍身上。
凌非焉將炎月劍環抱胸前,倚著畫舫的欄柱面西北而望,無甚表情。
初一卻是神情緊張的坐在了桌邊蒲團上,她沒去想那裡正是入夜時繞紫與陸念薇舉杯進酒之處。許久,終於忍不住向凌非焉開口道:「非焉凌尊,你是在看天御宗的方向嗎?我們從小榔村馬不停蹄的奔了一天了,過來休息下吧。「
「那姑娘可是隨時會醒。」像是預料到凌非焉並不會聽從建議進來休息一樣,初一又指指艙板上的陸念薇,以提醒凌非焉適當休息,養好體力。
「花妖傀儡。「凌非焉淡淡糾正初一,果然沒動。
「是,是,是。」初一對這個少言寡語卻偏偏認真得要命的同門師姐也是沒轍,撇撇嘴念叨:「現在是姑娘,還是死掉的姑娘。醒來之後就是花妖傀儡了,還會引來上古花妖。非焉凌尊,你都知道這事兒的未來走向了,怎麼還不進來休息下,也好保存體力。那花妖可是上古的妖怪啊,厲害得緊。要是那姑……花妖傀儡突然復醒,你剛好站著睡著了,那我道行這般淺薄可是收服不了它的。」
「我不累。「凌非焉堅定的搖搖頭,這已經是她對聒噪的初一最大耐心程度的回應了。
初一知道凌非焉一向說一不二,也不再勸她。在這畫舫中痴痴等待也是無聊,想起凌非茗臨走時囑咐她多看多學,初一乾脆起身去看察絲毫沒有動靜的陸念薇,卻對陸念薇緊握的右拳產生了興趣。
露在外面的流蘇有些散亂,桂香襲鼻。
初一試想打開陸念薇的拳頭一探究竟,可她剛向那屍身伸出手,凌非焉便雙目囧囧的投來了嚴峻的目光,初一隻好作罷。如此一來二去,她到底也沒有碰到陸念薇的右手。於是初一又坐回船艙的蒲團之上。
啟明星就這樣在漫長的等待中升起在遙遠的天際,雞鳴蘇南府。
凌非焉走進船艙,輕拍初一肩膀。這下可好,嚇得初一渾身一激靈,猛然站起大聲吼道:「那姑娘復醒了?!!」
待她向艙板處定睛一看,鬆了口氣,對著一臉鐵青的凌非焉嘀咕:「非焉凌尊你嚇死我了,那姑娘不是還好好的死在那裡嘛。」
「……」凌非焉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暗。
「哎呀好啦,我開玩笑的。一定是趕路走得太累,剛才我竟然小睡過去了!還好有非焉凌尊一直盯著,不然萬一花妖傀儡突然復醒,正趕上我睡得香……」初一不好意思的笑笑,踢開腳邊蒲團走到陸念薇屍身邊緩解尷尬道:「唉,怎麼說給她下了種子的花妖也是上古大妖,道行應該不低呀,怎麼一夜都過去了,還沒有復醒的跡象。難道說是這姑娘生前的體質實在太好了?」
「別出聲。」凌非焉打斷初一,用眼神示意她向岸邊看。
岸邊,一艘小舟已入水中,解開纜繩,有人正欲划動。
「來人了啊!!!」初一不太愉快了,那小舟雖然劃的緩慢,但明顯是直奔湖心而來。此情此景,即便陸念薇的屍身遲遲沒有復醒,初一也知道她和凌非焉不能在這畫肪上久留了,於是向凌非焉問道:「我們是不是要處迴避一下,免得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凌非焉點頭,兩人從畫舫背向小舟一側同以輕功出船,在湖面晨霧的掩飾下,悄無痕跡的回到了妙蓮湖岸,轉身靜靜觀察。待小舟靠近畫舫後,湖心果然傳來了大驚失色的呼叫聲。
妙蓮湖的安靜就這樣被打破,很快,衙役來了,捕快來了,半百老人來了,年輕的男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