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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葉小舟像是又想起什麼,向聆問道:「聆師父,這寶扇可有名字?」
聆搖頭,輕言道:「它既然認你做了主人,你便給它取個名字吧。」
葉小舟歪頭想了一會,點頭道:「就叫歌風。」
聆呷了口淡茶,疑惑道:「歌風?」
「對。」葉小舟將扇子一展,起身以雙手環在聆的脖頸間,撒嬌道:「吾歌滄海於輕風,願淡浮華與卿共聆聽。」
聆一怔,耳邊確有輕盈風聲撥動心緒。
「謝謝聆師父啦!」但葉小舟卻在她的臉頰上用力親了一下,咯咯笑著跑開了。
「吾歌滄海於輕風……」葉小舟呢喃著,笑了笑,心中絕望道:對不起,聆。怪我此生終究不能淡看浮華,所以便註定無緣與你共賞輕風。此一去,業果不言自現,輪迴卻未可知。萬一我忘了你,也忘了自己,萬一你還記得曾與我有相見之約,便讓這片海風為我們再續前緣吧。」
語畢,葉小舟咬破指尖,以血滴混入紫色真氣,反轉歌風扇,在滄海背後的空白處灼灼寫下了十六個字。然後又將扇子合閉,以真氣融進手上鮮血,繞著扇子環塗一周,結下封印。
等到血色漸漸侵入歌風扇的烏墨扇骨,再看不見,葉小舟便起身下到了問天塔的最低處。推開塔門,雪頂寒風冷雪即刻迎面而來。葉小舟隨意抬起衣袖遮擋,眷戀不舍的俯身將歌風扇端端放好在問天塔的門口。
「小舟!」正欲離去,忽然有人叫住了她,原來是江判匆匆攀上雪頂來。
「宗……宗主。」葉小舟拱手向江判施禮,卻一直低垂著頭,不肯與江判對視。
「巡衛弟子大意,今早才來與我相報,說昨夜好像看到問天塔上泛有紅光。想到小舟你與夜幽石獨在塔中,老朽怕是你有甚差池,馬上趕來探看。」江判一眼瞥見葉小舟放在地上的歌風扇,即刻發現夜幽石已不在其上,又向葉小舟問道:「這……小舟,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這又是何意?」
葉小舟無奈,低聲道:「昨夜小舟欲破青玄之關,可惜一時忘情築下大錯。今自知無顏再留天御宗,唯願就此離去,還請宗主勿念。」
「你是在與老朽說笑麼?」江判聞言十分震動,驚問道:「什麼大錯不能挽回,還需你背離山門躲去遮羞避難?」
葉小舟聽了也不解釋,緩緩抬起頭來,與江判視線相接。但見葉小舟雙目紅光灼灼,魔氣大盛。江判還來不及再多言語,葉小舟輕易便又在掌心燃起一團紫色真氣。瑩瑩紫光與葉小舟邪魅的眼瞳交相輝映,往昔一身清朗之氣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則是獵獵滾動的洶湧魔息。
「小舟!!!」江判大驚,即刻知道葉小舟口中大錯便是她已墮入魔道,執念成魔。
若是旁的邪魔立在身前,「盪魔道人」哪裡會給它生存的機會。但面對曾經並肩而戰的葉小舟,江判卻不忍抽出手中的炎月劍,只哀痛勸解道:「小舟,這不是你的錯!夜幽石至邪無比,你只是受了它的影響!你別怕,老朽這便去喚其他二十三人過來,我們攜手為你驅淨魔息,一定能把你拉回來的!而且,我們就在這雪頂之上默默進行,封山封塔,絕無外人知曉!到時你脫去魔息,依然還是天御宗最受敬仰的葉真人!老朽請你千萬不要自尋末路,一去不歸啊!!!」
葉小舟很是感謝江判對她的寬容,但魔心既起便再無旁騖。她輕輕搖了搖頭,幽幽言道:「宗主所言確有可能。但可惜,小舟有一人要見,不得不去。宗主驅魔之意小舟心領,但恕小舟實難從命。哪裡是夜幽石影響,宗主便當我是自甘墮落罷,不必再為我費心了。」
「小舟!!!你怎麼這麼固執!!!」江判有些生氣了,氣葉小舟的主動放棄,更氣自己早知夜幽石如此兇險,葉小舟心有情劫又過於偏執,竟然還答應她獨自鎮守這塊邪佞的石頭。
葉小舟收了手中真氣,無奈笑笑,又與江判道:「宗主放心,小舟雖已成魔但亦不會忘卻曾為天御宗人,自不會殘害無辜生靈。不過……倘若小舟真有神魂盡失無法自控的一天,宗主大可不必姑息,立時斬我於炎月劍下便是,權當是減我罪業。」
「葉小舟!!!」江判見葉小舟目視它處,已生去意,心內百感焦灼。他下意識握緊炎月劍,與其等葉小舟失了心魂將她斬殺,莫不如趁現在強行將她留下。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不能讓葉小舟步步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葉小舟已然看透江判心思,警惕著又向江判道:「世人皆知這歌風扇是我葉小舟的法器,如今我這般模樣雖不忌憚他人評說,但卻不願給天御宗和天御大神名號抹黑。我將此扇留在天御宗,內書十六字心言,後世之人若有機緣便可打開此扇了我心結。至於夜幽石……」
葉小舟說著,慢慢向後退了幾步,繼續道:「我先借它一用,他日定當親自奉還。」
「葉小舟!你哪也別想去!!」江判才不理葉小舟說些什麼辭別的囑咐,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將葉小舟強行留下。
怎奈葉小舟飽飲夜幽石七百多年二千二百三十多個周期的人血潤養之力,已是修為大增。江判步伐雖快,卻連葉小舟的衣角都沒扯到,只能眼睜睜看著葉小舟凌然而去。
「劫數……劫數啊!!!」江判怔怔持著已然出鞘的炎月劍,將那柄染了霜雪的歌風扇拾起,兀自在風雪中佇立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