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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臾,那女人淡然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不過一場春夢,何來背負之言?我已將你心魂與夢境的憶點斬斷。醒來後,你什麼都不記得。」
「什麼……?」王妃睜開雙眼,但見自己明明被凌非焉刺穿了胸口,現在利劍已被凌非焉拔了出去持在手中,自己卻是好端端的能說能動,就像從未受過那致命的傷害一樣。至此,王妃終於誠懇相信自己確是身在夢中。
於是她又為難囁喏道:「那王爺他知不知我在夢中……」
初一忙道:「王妃大可放心,你的身體一直在安王府寢殿的床榻上躺著,絕無任何人染指。王爺疼惜你,定然不會因一場幻夢而咎責你。況且,你亦是為魘魔所害。就算你不相信我們,難道還不相信王爺待你的真情麼?」
王妃聽了,悵然若失的點頭。一想到景鑒年還在府中苦苦守候,想到那麼多年兩人攜手與共相濡以沫走過的歲月,她的心就這麼軟了下來。她還是想見他。她還是不甘心就這樣長眠在夢中。
有了求生的欲望,王妃的目光再次燃起希望的神采。初一見了,即刻將王妃牽起,準備帶她前往夢境結界的東緣。誰知整個夢境忽然又劇烈震動起來,寢殿之上也有細碎瓦片哩哩啦啦掉落下來。
初一幾乎站立不穩,與凌非焉相視一顧,疑惑道:「王妃不是決定與我們出逃了,為何這夢境又開始搖動不止?」
眼見地上景鑒年的「屍體」慢慢淡化消失,化作一團黑霧蒸騰蔓延,凌非焉趕快推開寢殿大門,策應初一與王妃跑出地面也開始崩裂的安王府,才與初一快言道:「許是魘魔知曉我等身份後不願冒險與我正面較量,想以心魂構築結界把我們全部囚在此間。」
初一恍然而悟,驚嘆道:「所以他盡數收了夢境中的建築房屋街巷人群,既省下心力來構築結界,又能讓我們無從尋路,迷失在昏暗夢境之中!」
初一話音剛落,夢境動盪愈烈,周遭的一切開始不斷消失!
凌非焉見狀大聲與初一道:「既然知道,還愣著幹什麼!快去結界東緣,務必帶著王妃一起逃離夢境!!!」
「好!!」初一聽了拉著王妃抬腳便跑。但只跑出幾步,她便停下了腳步。
「凌尊,你怎麼不走?!」看著身後稍遠處在震盪中巋然不動的凌非焉,初一無比焦急。
此時,凌非焉還回望著幾乎坍塌殆盡的安王府,手中炎月劍的流光在漫天塵埃中愈加耀眼。
「魘魔要來了。」凌非焉冷靜觀察著四周的迷茫混沌,並在手中燃起道法之光,看來她隨時都有可能啟動先前埋下的禁心陣。
初一知道禁心陣的作用,當凌非焉啟動禁心陣,便可在魘魔結界中切割出一個全新的能夠將魘魔囚禁在其中的結界。並且,王妃夢境的唯一出口位于禁心陣範圍之外,如果魘魔被凌非焉牽制住,她們便可以安然到達魘魔法陣東緣的道場,成功逃離夢境。
屆時,王妃和她都可以安然醒來,只是凌非焉……
初一不敢去想。
王妃醒了,這夢境便不存在了,夢境中的一切也會隨之消失,包括夢境中凌非焉的心魂。所以眼下最好的結果,便是凌非焉能夠在夢境完全消失殆盡之前將魘魔誅滅,再快速由東緣道場離開夢境。
而最壞的打算,便是凌非焉不能擺脫魘魔或是要牽制有可能想要匿逃的魘魔,那她的心魂就會在夢境消失時與魘魔的心魂一同覆滅。此種結果,雖然先行醒來的初一仍可以通知景鑒年發送信號,由圖巴爾將魘魔的真身彭新誅殺徹底滅卻此魔。但凌非焉恐怕就會與先前的王妃一樣陷入失了心魂的永恆沉眠,且再無夢境可尋。
「怎麼還不走?!快帶王妃走!」凌非焉不知初一又在遲疑什麼,暫緩了禁心陣的啟動,蹙眉催促怔怔望著她的初一。
看到了,絕對看到了!那決絕的眼神,只是一瞬間,也在凌非焉的暗暗深眸中一掠而過。
「非焉凌尊……」腳下不由自主的,逆著求生的方向向凌非焉走去。
「你……」猛然被人緊緊擁在懷中,凌非焉一時竟有些彷徨。
回過神,她才意識到初一手臂上的力度幾乎有些失控,仿佛要將她狠狠按進胸懷深處。凌非焉微張開雙唇,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一張口卻又發現自己好像並不想打斷初一這突來的情感宣洩。
肩頭之上,那人的聲音顫抖著,幾乎微帶著哭腔。
「非焉凌尊……你不要睡太久……等你醒來,我們還要一起去羅村……」
「嗯。」凌非焉淡淡回應著。
凌非焉不知這是怎麼了,只是一場普通的擒魔之戰,卻讓憂傷的情緒與初一的雙臂一樣深深拉扯著心緒。本以為應下初一一起去羅村的約定就會讓初一鬆開緊擁的手臂。
初一與王妃必須要走了!!!
可初一卻好像因為得了這個約定將而她擁得更緊,仿佛一鬆手就會永遠失去。那混雜了絕望的不舍,就這樣透過突來的令人窒息的擁抱,清晰傳達到了凌非焉思緒中的每一處意識。
這種感覺,無奈,哀傷,似曾相識。
尚存的理智讓凌非焉抬起手想將初一推離。可惜,混亂的心緒卻讓她做出了完全不同的回應。
初一一怔,迷濛欲淚的眼睛驟然聚了焦,又緩緩放空。凌非焉下意識環在她腰際的雙手讓她昏然欲絕的心臟再次開始重重跳擊。兩人就這樣沉默了片刻須臾,在一片動盪之中卻仿如過了千年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