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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是面壁思過,黑漆漆的只有山岩,不想看也得看。」
漆黑中,某個方向似乎比別處光線明亮些,初一心想,不妨前去看看,總比三十天都蹲在這個洞低等著上面投乾糧好。況且,巡衛弟子說的取雪飲水,雪在哪裡?還有她一直疑惑著的,凌非焉不是也在這謫仙洞中受罰嘛?肯定是也走去了別處,不然她在哪裡?
初一向著微弱光亮的方向走去,果然越走越是寬敞,光線也漸漸明朗起來。曲曲折折轉過一處石壁,猛然有個身影映入了眼帘。
沒想到石壁之後竟然是個開闊的洞口,洞口外冷風習習,時有細雪飄落。而洞口邊緣,那人肩披白色瑞雪芙蓉披風,背對初一,端坐在青石之上。
「凌……非焉上仙?」初一頓了一下,雖不見那人容顏,但應該不會認錯。畢竟那人身著白衣,肯定是凌尊首徒,不正是被罰面壁的凌非焉麼。於是她又走了幾步近前,卻見那洞口外峭壁嶙峋,寒意繚繞。看來這謫仙洞的確是個山洞,只是這洞口並不朝向石板路上山的那邊,而是背向朝北。難怪要從雪頂上的大洞將受罰之人一頭扔下來。
那人聽到初一聲音,轉過頭,顯然初一的出現讓她有些意外。
「你怎麼在這?」
原來凌非焉早就聽到腳步聲,只以為是巡衛弟子前來查看,便專注靜思沒有回頭。誰知身後來人一開口卻是初一聲音,她怎麼也想不出初一出現在謫仙洞的理由,除非……
「你被罰下來了?」凌非焉上下打量著初一,眼神凌厲。
「我……」一下被凌非焉說到痛處,初一頹喪得像泄了氣的皮球,老實承認:「是……」
「被罰的。」凌非焉在腦海中濾了一遍門規中能被罰入謫仙洞面壁的罪過,更加不解,嚴肅問道:「你犯了哪條門規?」
「我……入了青靈峰。」初一小聲回答。
「你入了青靈峰?」凌非焉皺眉,擅入禁地,確實像這傢伙能幹出來的蠢事兒。
「上了雪頂……」初一更小聲。
「你還上了雪頂?」凌非焉的聲音不自覺大了些。
「推了問天塔的門……」初一更小小小小聲。
「推問天塔的門?!」凌非焉聲音更大了。
「嗯……」連凌非焉聽了她的「英勇事跡」都是這般反應,初一此時更加真切的意識到自己的魯莽行為是有多麼盲目不計後果,羞愧得恨不能一路飛奔回謫仙洞坑底的黑暗中躲起來。
「你可真……」凌非焉不知該如何訓責初一,但見她已領了懲罰,垂頭喪氣的被囚在謫仙洞中,再說什麼也是多餘,便嘆口氣轉而問道:「明海道尊關你幾日?」
初一喃喃道:「三十日。」說完,竟覺鼻子一酸,悲從心來。
凌非焉聽了,朱唇微張,欲言又止,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麼。只是又在青石上端坐如初,視線虛虛望向洞外寒霧山雪,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半晌,才開口言道:「選處石壁,好生反省吧。」
初一沒想凌非焉竟就這麼將她晾在一旁,想再與她搭搭話,可一見凌非焉安靜的面容和清冷的身影,便知凌非焉不再想說話了,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好如凌非焉所說,選個去處好生呆著。
她先看了看身後的山洞石壁,又看看凌非焉面前的風雪,心想,凌非焉上仙果然聰明,看石壁多無趣,看風雪才有意境,說不定還能從風雪變幻中悟出些道法來。戲文中那些高手不都是得天地啟發、受自然點撥後成就的絕世武功嘛。
這樣想著,初一便在洞口附近,離凌非焉身邊不遠處找了塊稍平整的青石,將上面積雪拂去,學著凌非焉的樣子端坐上去。誰知那青石久經風雪,寒意刺骨,沒片刻,初一便被那透骨的寒涼刺得如坐針氈,扭捏不安,口中不時因寒冷發出絲絲哈哈的聲音。
實在遭不住了,初一便睜開眼偷瞄身旁的凌非焉,但見凌非焉亦是坐在同樣寒冷的青石上,卻神色自若,穩如泰山,不由心生狐疑。於是忍不住又向凌非焉搭話:「上,上仙……為什麼你……能坐在這麼冷的石頭上一動不動?」
凌非焉輕閉著眼睛,沒有回答,眼球卻是在眼皮之下微微抖動了下。
「上仙,你不冷麼?」初一又挪了挪屁股,覺得自己腰部以下全部凍得又疼又癢。
可凌非焉依然沒有出聲。
「哎呀,不行不行。太寒了,太寒了。」初一嚷著,從石頭上跳下來,沒了知覺的腿腳一軟,差點摔倒在地。於是她撐著青石,又與凌非焉瞎侃道:「上仙,你不會是凍得失去知覺,感覺不到冷了?快動動身子,看看屁股是不是跟青石凍在一起了。」
「住口!」凌非焉被聒噪的初一吵得忍無可忍,怒斥道:「謫仙洞是靜思悔過之處,你這般聒噪,怎麼靜心悔錯!」
初一見凌非焉被她惹得慍怒,有點想笑。她本就是耐不住安靜,才故意與凌非焉找話說,現在終於逼得凌非焉開了口,馬上又委屈說道:「上仙說得對,悔過是該安靜些,可是這石頭實在是太冷了,我坐不住呀。」
凌非焉聽了,頭也沒回指向身後冷冷道:「嫌冷就去避風處面壁,又不是一定要坐在青石上!」
初一偷偷吐吐舌頭往回走些,選了塊背風之處面對牆壁抱拳站著。心想,我就是想跟你離得近些才坐在石頭上的,滾到後面去面壁,冷是沒那麼冷,但是好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