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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亦站到陣里,在手中閃起藍色的道法之光,與王妃鄭重言道:「現在我便將王妃帶出夢境,請王妃閉上雙眼,儘量放空思緒,幻想著自己將要昏昏入睡,再翩然醒來。」
聽著初一強忍悲慟的澀澀聲音,王妃亦是苦笑著,抬手握住初一泛著光芒的雙手,輕道:「她會醒來的。」然後慢慢閉上了雙眼。
「嗯。」感受到王妃真心實意的關懷於她,初一緊皺的心臟才略略鬆緩。
是呢,她會醒來的。
回目再望向那早已看不到任何痕跡的無邊漆黑,初一別無他選,只能低吟起出夢的道咒。
仿佛做了一場疲勞的長夢,王妃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完全無力抬手去撐起身子。
「來……人……來人。」就連呼喚下人的聲息也氣若遊絲。
四個小丫鬟盯著燭火焉焉欲熄的燈籠緊張萬分,正準備奔去門外呼喚景鑒年,猛然聽到身後一陣熟悉的呼喚,大驚之下轉過頭去,卻見竟是王妃在床帳之中緩緩而動。
「王妃?!!王妃你醒了!!你終於醒了!!!」四人急撲到榻前,眼淚頓時打濕眼眶。
「我這是怎麼了……」王妃懵懂的看著四周,床是她的床,房也是她的房,只是身邊的人……
「她們是誰……?怎麼在……我的床上?」王妃看著身邊的兩個穿著內侍朝服,披散髮絲的女人,臉色震驚之餘還帶著微微的慍怒。
「王妃你長夢方醒不宜多言!稍後王爺自會與你解釋!!」初一隨之醒來,聽見王妃正在質問,便知王妃已將夢境中的一切盡數忘卻。但她此刻實在沒時間與王妃詳細解釋。王妃已經醒了,那夢境即刻便會消失,凌非焉能不能逃離夢境,全賴她最後的拼試了!
「你竟敢這樣……與我說話……」王妃瞪著杏目,在小丫鬟的攙扶下坐起身。不解的看看初一又看看床榻深處安靜躺臥著的仿若沉睡的女子。
初一早已一骨碌翻身下床,三步化作兩步奔在春宵樓的紅燈前。向燈中一望,只見那魂石投射的慕霜心魂早已消失殆盡,凌非焉果然已將魘魔退路截斷。但沒了心魂支撐,凌非焉兩道肩魂之光在魂石上便是附著不住,虛虛脫脫的便要向別處游離。
初一慌忙伸手去握緊那已經褪了光芒要變回通透的魂石,疾步將它拿到床上,跪坐在凌非焉的身邊。
「你這兩個無禮之人怎敢,怎敢……哎喲!」被焦急的初一魯莽擠到床邊,王妃只能虛弱的扶著床榻,目瞪口呆看著初一和那個沉睡的女子,氣的說不出話來。
只見初一在右手指尖聚起幽藍色的道法之光,低目凝神,於凌非焉眉心雙肩之間,勾勒出一個三角型的法陣。然後將握著魂石的手掌張開,以道法之力浮起魂石置在法陣之中。
「拜託了……拜託……非焉凌尊……」初一顫抖著聲音,甚至沒有意識到因為潛意識裡對自己沒有信心,才會下意識將希望寄托在凌非焉身上。
如果她能成功將凌非焉的心魂從夢境中呼喚歸來,再與那兩點肩魂一起聚在魂石之上,那麼就算夢境不復存在,也可以讓凌非焉的三魂盡數歸位。
可惜這方式雖與點魂燈相似,卻又不完全等同於點魂燈折射三魂。因為點魂燈時,人的頂魄還在自己的頭頂,而現在,凌非焉的心魂卻是囚在夢境中。這就是完完全全的喚魂之術,難於點魂燈,也險於點魂燈。
此時的魂石,不過只是個承載心魂的器具。
這樣的咒術平日只有道法高深的凌尊首徒們才能行得順利。可現在卻要毫無經驗的自己來施術,且是對愛慕之人……初一不禁萬分難為。
若不是凌非焉那句耳語讓她失了心神,若不是那時凌非焉輕攬在腰間的雙手給了她莫名的勇氣,初一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應下凌非焉的要求。她知道,機會只有一次,時間也只有一瞬間。如果不成,她將會成為陷凌非焉於永眠的罪人。
那恍如千年的緩慢時光中,初一迷迷濛蒙,只想將凌非焉擁得緊些,再緊些。她不願別離,好像吃過這種苦頭,一鬆手讓凌非焉走了便再也沒將她等回來。
或許凌非焉也感覺到了初一的無奈與哀傷,埋下頭來,在她耳邊輕語。
「我要你……」輕輕的吐息,卻重重擊打著初一的心緒,「為我點一次魂燈。」
被凌非焉輕推開距離,她的手卻依然在腰際停留片刻才緩緩收回。
「我……?」一瞬間,初一的留戀與不舍都化作不可置信的驚愕。她已經領會了凌非焉的意圖,但卻怎麼也不敢相信凌非焉竟會與她下了這樣大的重託。
她將她的心魂,神識託付給了她。
她……
初一痴痴望著凌非焉嘴角漾起的笑意,有信任,有鼓勵。就像她千百次幻想中的那樣,對她柔情似水,卻又堅定無比。
於是初一也笑了,她知道,凌非焉這樣的託付是怎樣也拒絕不了了。
更何況這時,除了她,孤寂的留在夢境之中的凌非焉還能依靠誰呢……
這不是優柔寡斷的時候,這真的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凌非焉的睡顏並不痛苦,淡然得完全不像正在夢中經歷兇險和生死。初一凝望著,注視著,用飽含著道法之光的右手指尖在凌非焉眉間輕點,深深回憶起入宗試典時凌非焉喚取她頂魂時的感覺,努力去給凌非焉營造同樣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