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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知老漁翁必是世外高人,立身遠處駐足觀仰。凝神中且聽老翁於如雪滄浪中哼著小曲,那曲詞便是這樣:
斷情方能破青玄,動情便又落雲霄,
人世纏綿時日短,仙境悠遠空寂寥。
無情多情皆煩惱,情愫易起更難消,
可笑羨仙不羨鴛,何為仙來何為道?
不如隨心自逍遙!
如此小調讓一心修行九霄仙道的聆不禁皺起眉頭。本來她覺得老漁翁能有此談笑間搏擊滄海的修為,必然也是個將近青玄的同道中人。可這曲詞分明字字句句都在頌唱沉溺塵緣隨心妄為的不羈灑脫,哪有半點問天登仙脫世離俗的意味。他亦原是個隨心而活的俗世隱者。
於是聆決定不再打擾老翁,兀自離開便是。誰知那老翁竟像忽然發現了她的立身之處,微微側頭露出了玩味的笑意。聆愈加驚詫,老翁卻緩緩搖著頭,轉目望回了滄海。
「老頭子!不要命了!這樣天氣還來釣魚!!!」疾步離去時,又有披著蓑衣的老嫗冒風雨趕來。
聆與她擦肩,即便如此驟雨交織,那老嫗望向老翁的眼目深情依然被聆看得清楚。聆輕揚嘴角,心道,世人便是耽於此情,方才痴痴的白首無悔,無緣仙道。
「孩子們明日才回,今夜不差一條魚開飯!快回來吧!!喂,喊你呢!老頭子,聾啦!!湯元!!!!!!!!!」老嫗雖然大聲的呼喝著老翁,還咒他耳聾,卻讓聞者生生感到兩人攜手風雨,歲月相依的淡淡幸福。
湯圓?聆輕聲一笑,只道老翁名字意外的可愛,便悠悠離去在風雨之中。
直至今日,聆才真切的將那普通的人世一幕聯想在自己身上。那東海岸的老者難道不就是過不得忘塵星河直落了凡塵的仙帝元?!那老嫗該就是曾經的六界共主心心念著,棄捨不下,願棄仙尊的摯愛之人!原來那時,元便已經看透她終將會與他一樣落入紅塵?可惜,自己竟然絲毫未覺。若是早些,再早些領悟,或許便不會是這元與摯愛逍遙自在相守白頭,自己卻只能與小舟仙塵永離的黯然結果。
但此時,一切皆已不及。她之所以帶著疚意重歸仙庭,便是想將自己鑄下的大錯做個了結。聆深知以天權秉性斷然會將她判入紅塵,如此了無牽掛的決然而去自然很好。又或者判她擔下遺落築基石之過,給她一個贖罪的機會。待她尋回夜幽石化解六界危機,再自沉蝕神井重入輪迴亦是不錯。
怎料仙帝竟因昀的無意提及將她囚入了無盡虛空的淨靈垣,這真是聆萬萬沒想到的結果。所以有情不能長相守,無情不能御九霄。本是天御之職,最終卻要為了重獲自由而開始期待仙塵大亂?這到底是個什麼勞什子的結果?
然而,天權似乎對仙帝的判罰仍有不滿。罰入淨靈垣不過是變相將天御留在了仙霄之上,為天御找了個迴旋的餘地。法不容情,依律辦事便是他天權立身仙霄的根本,仙帝如此這般偏護有過之人,實在讓他難以自處。
於是綱張口欲言,想勸誡仙帝有一便會生二,切莫破此先例。可仙帝早就知道綱不會善罷甘休,將眉毛一橫,又朗聲言道:「至於天權,秉公不阿,維護綱紀,既是本分亦該褒獎。但因其肆意與天鬥爭辯,嗔怒失態,實在有失仙律莊嚴,故而兩相抵消。望爾日後更慎自身,以為九天率表!」
「是……」天權一楞,這仙帝先是震撼天殿在前,又故意責備自己在後,便是怎樣也不肯按律責罰天御了。而且天權又知自己本就因與天鬥爭辯才受的斥責,難道還要冒著大不敬的名頭繼續論下去,再與仙帝爭個勝負麼?既然怎樣規勸也依然無用,天權只好先垂手應下仙帝的說教,心中暗暗想到了仙律上的秘處。
仙帝不知天權心思,揮袖離去,向殿中道:「好了,今日便到此。諸仙按令行事吧。」
「不,不行!!我不能進淨靈垣!!!」聆在怔然中猛回過神,第一次在眾仙面前失聲疾呼。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到不顧一切的,揮開所有阻攔,就這麼衝出雲霄天殿,直入紅塵。
可天權哪裡肯給聆這般機會,即刻向天察施以眼色命令道:「將天御拿下!」
天察遂掏出鎖神鉤,登時將天御困了個結實。雖說鎖神鉤不是什麼至寶法器,尋常小仙易能輕易解脫。但對於染了紅塵的墮仙來說,便是深陷筋骨,再難開解的致命束縛。
聆在第一次體會歡愉之情過後,又第一次嘗到了絕望的味道。她無力的掙扎著,向仙帝離去的背影放聲乞求:「帝君,若無需我再去尋回夜幽石,便請逐我下凡吧!!!」
可仙帝雖然止住腳步,卻並未轉身。天權不能拂他的意,天御便也不能!所以即使他聽出聆懇求中的絕望音色,亦只微微停留片刻,終於還是翩然離去。
聆又陷入了沉默,仿佛她所有的聲音,思緒,甚至生機都被圈禁在了鎖神鉤冰冷的隕鐵鏈里,任憑天察將她如囚徒一樣牽著走著,像那些悠閒的庸仙一樣,放空了目光,放空了神識,也放空了一切。就連曾經深諳腦海,歷歷在心的葉小舟也漸漸消散一空,難覓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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