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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出門,初一隻帶了些清水和前夜晚餐剩下的饅頭,待她不休不止的掘好墓穴,時辰已近黃昏。初一舒了口氣,把鐵鍤丟在腳邊,隨意在挖出的新土邊席地而坐,一仰頭,將皮囊中最後的清水吞飲殆盡。這時她才真切的感覺到周身安靜的很,只有陣陣晚風在山林間輕撫而過,推動著綠葉漸黃的樹冠發出了沙沙的輕鳴。
又是一個人了……
從幼時被師父從家鄉救下,十數年來,一直都是與師父相依為命。想到師父也曾笑言過若是哪日她嫁了人去,便要一個人孤獨終老了。卻不想今日,她尚未嫁,他卻已撒手人寰,消身殞命。
今後又是自己一個人了,該何去何從呢……
「才不要嫁人呢。」初一苦笑著搖搖頭,將手攤開,下意識的尋找著鎖魂咒的痕跡。然而她那因掘了許久泥土而微微泛紅的手心裡,依然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初一悻悻的運了運功,一邊調動真氣,一邊揣摩凌非焉是如何在掌心聚出星光般的耀眼道法。
可誰知,她剛一運功,眼前便卻突然浮現出凌非焉那張清冷而嚴厲的面孔!初一大驚,猛的站起身來,握緊拳心,再不敢多試。
回到村中時,已是皎月當空。
羅桂嫂將溫熱的、香噴噴的飯食端進房間,招呼道:「小師父餓壞了吧,快洗洗手吃飯吧。」
「多謝羅桂嫂,給您添麻煩了。」眼見著羅桂嫂將她如上賓般盛情款待,初一心中不免湧起萬分愧疚。她想起凌非焉說的關於師父和村口鎮妖壇的那番話,不禁憂心忡忡,口中美味飯菜竟似如鯁在喉,難以下咽。
羅桂嫂看出初一情緒不佳,關切的問道:「怎麼了,飯菜口味不合小師父口味嗎?」
還不及初一回答,羅桂嫂又不好意思的拍拍額頭,滿是歉意的說道:「哎呀,看我真是糊塗。不關飯菜的事兒,小師父今天進山去給師父尋墓穴,這會兒一定是為了師父的事兒傷神了……」
初一聞言,便知凌非焉、凌非茗二人並未將羅村水妖之禍的起因告知羅村中人,不由得更是內疚。她放下手中碗筷,怯生生的說道:「羅桂嫂,我想再出去一下。」
羅桂嫂納悶這年輕的女道師明明剛過了鬼門關,又挖了一天的墓穴,怎麼還有力氣出去,於是不解的問道:「天都這麼晚了,小師你還要去哪兒呀,你身體吃得消麼?」
說到這兒,她趕快又從衣兜里摸出個小瓶子,塞到初一手中,道:「對對對,看我這記性。今早天御宗兩位上仙臨行時,聽說你已經出門去了,便讓我把這個九什麼丸交給你,說是讓你三日內早晚各吃一粒。」
「兩位?」初一疑惑著接過藥瓶,打開聞了聞,一股甜甜的藥香馬上撲鼻而來。
羅桂嫂補充道:「啊,就是那位總是笑眯眯的凌非茗上仙。」
初一聞言輕笑,將藥瓶收進腰間。
這就對了,那個冷麵的凌非焉才不會關心她的死活呢。
羅桂嫂又道:「凌非茗上仙還說,初一小師父你與水妖之戰元氣大傷。什麼氣不穩,什麼海的動盪,你看我這還記不清了,總之就是托我囑咐你,到達天御宗前,最好不要使用道法。」
「真氣不穩?氣海動盪?」初一猜想凌非茗大概是這個意思。
「對對對,上仙就是這麼說的!」羅桂嫂如釋重負,又勸道:「雖然我不明白真氣啊氣海啊什麼的,但凌非茗上仙的意思就是想讓小師父你好好休息,所以,小師父還是早些睡下,不要出去了吧。」
「羅桂嫂你放心,我就是去村口……」她想說去看看鎮妖的祭壇,可心虛的感覺,讓她硬生生的將已到嘴邊的話壓了回去。
初一轉移了話題:「不,我是想去去看看……師父。」
「噫!」羅桂嫂一驚,膽怯怯的連說話聲音都發抖了:「小,小師父,這黑燈瞎火的,你去看死……看他們……不害怕的嗎?」
按羅村習俗,死去的人停屍數日後才會下葬。現在她師父的屍身依然與羅村不幸蒙難的村民一同停放在義莊之中。
十二條屍首,森森排成一列。這可是羅村百十年來從沒遇到過的駭人之事。別說晚上,就是白天進去,也難免讓人背後發涼。
「不怕……」初一話一出口,馬上就後悔了。
還好羅桂嫂沒有多想,只說:「好的吧,畢竟小師父不是尋常人,妖魔鬼怪不敢近身的。」
「嗯,呵呵,啊……是……」初一尷尬的笑笑,跟羅桂嫂借了盞燈籠,出門而去。
一路上,村中燈火點點,天色晚得有些人家都已熄燈入眠。許是剛經一劫,村民們都不願在外滯留,路上空蕩得很。初一從羅桂嫂家出來後,就一直都沒遇到其他村民。也正因此,她那顆懸著的心也漸漸沉穩下來,還是就著月色來到了村口。
一塊略微平坦的石板上,上清子當日擺下的鎮妖壇還在,只是不像當初那樣完整了。初一不想像凌非焉那樣稱它為祭妖壇,儘管她也已經相信了這個事實。
她蹲下身去,舉著手中燈籠仔細觀察,只見那個曾經盛著黑色公羊血的碗被反扣在石板上。九塊黑色玄晶也完全不知去向,只在原來的位置留下了九個陰暗的痕跡。
她下意識的伸出手指去摸了摸,指尖上有些滑膩膩的感覺,這觸感非常的不舒服,以至於初一馬上把手縮了回來,又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