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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師們的真氣再次凝結在一起, 將那明顯陷入混亂中的人再次禁錮。方才交過一次手,他們對初一的厲害大有知曉,這次更是卯足氣力不敢小覷。
耳邊殺聲四起,道法光芒由四面八方投射而來,灼灼晃晃, 令那失心的人更加狂躁不安, 九霄仙將將她重重圍困的幻像再次喧囂浮現眼前。失心人的喉嚨里發出了憤怒的嘶吼聲, 雙手揮斥的瞬間便向那二十幾人迸射出數道灼熱燃燒魔焰,仿佛要將阻在她面前的一切障礙燃燒殆盡。
「非一!!不可!!!」可惜, 凌非焉的喝止已然遲了。
眼看那二十幾人頃刻便要化做焦黑灰燼, 凌非焉顧不得許多挺身而出攔在祭師們身前,傾盡真氣撐起一道宏大的地坤真元護盾將失心人的魔焰摒在盾外。巨大的真氣屏障由凌非焉的雙臂向四面飛速擴展,從海灘向天空快速蔓延, 魔焰強烈撞擊其上濺射出耀眼光芒掀起灼熱氣浪。
祭師們從未見過如此強大的兩股力量相互較量,仿佛周身白沙和海浪都在為之震動, 激烈碰撞湧來的氣流鼓動他們金色的衣袍在風中狂舞飄揚。輝光迸發的瞬間他們還以為自己決計是沒了活路, 直到在輝光中看見凌非焉堅定毅然的背影,他們才怔怔站立原地, 驚魂未定中感念著天御宗凌尊首徒的救命之情。並且他們再也不想與那失心的狂魔交手了,甚至多一秒都不想留在這片有死無生的海岸上。
失心人見白衣女道師神通實在廣大,僅憑一己之力便護下二十幾人性命。她像是發現了有趣獵物的捕獵者頓時來了興致, 右手手腕翻轉甩開摺扇, 左手又捏了許多法訣, 將扇中蘊含的魔息全力襲出, 向那白衣道師繼續施壓。
凌非焉似乎也沒想到初一失了心志無法控制自我後,竟能迸發出如此強大的魔息。方才救人心切她不敢怠慢,瞬時便爆發了大量真氣鑄就法盾,現在初一又愈加咄咄逼人,凌非焉不禁皺起眉頭,只覺丹田之內忽然一陣空虛十分乏力。她只想喘息一瞬重新聚力,好與初一再做計較。否則一旦她撐不住這巨大的護盾,那二十幾條好不容易救下的性命就又要在魔焰中付之一炬了。
可這喘息的時機該怎樣抉擇才好。若在平時,凌非焉自然會選擇將已經激發出來的真氣一鼓作氣還擊過去,即便不能瞬殺破敵,也可趁著敵人防禦的時機重新聚氣。但現在站在她對面的敵人不是別個,卻是她前世護了千年,如今心心相念的故人。
不知初一在滌玄真境中受了湯銘多少折磨,吃盡多少苦頭,便是她現在這幅失心落魄的模樣已經讓凌非焉心疼不已,凌非焉還怎麼忍心再去親手傷她分毫。所以凌非焉決定收回護盾,在那一瞬間重新聚氣。
於是凌非焉轉過頭去,向湯赫急切道:「還不快走!」
湯赫從前哪曾親臨過如此道魔酣戰的慘烈現場,只有當他真切目睹魔心的殺戮無忌和人命的脆弱卑微之後,他才開悟再不能固執的以卵擊石,平白讓那二十幾個潮生宮同袍枉送性命。
「撤,撤退……」湯赫緩緩向後退著,生怕每一步的移動都會激怒那失心的狂魔。
而在生死邊緣逃過一劫的祭師們得到罷戰的指示就像得到了特赦般的救贖,哪裡還顧得上其他,轉身便向來路潰散而去。
凌非焉見祭師們盡數退到了相對安全的地方,餘光瞄準一塊嶙峋海岩,猛然收了真氣,也閃身騰躍而去。
強大屏障驟然消失,失心人的魔焰盡數轟擊在沙灘上,揚起無數被海水浸濕的細沙,又像細雨般紛紛落下。螻蟻們性命無虞顯然是托這女道師福,失心人最憎別人阻她欲行之事。於是她金色的眼眸瞬間便追尋著白色的身影聚焦在了海岩上,又以歌風扇反手一揚,激出道狂烈魔息直擊那斷她殺伐的女道師。
凌非焉迴避途中已覺背後有魔息騰騰殺來,想著踏上海岩借力後再向別處閃躲。誰知她足尖剛剛踏上黑石,忽見海岩之後竟藏著個瑟瑟發抖的漁家孩童!少有慌亂的凌非焉也被這突然發現的孩子驚得瞪大了眼睛。
那孩子身上斜背著個小挎簍,不消說裡面一定是裝了鮮美的海味。可他微微泛紅的小臉早已被鼻涕眼淚染得一塌糊塗,兩隻髒兮兮的小手拼命按住嘴巴,用力得指尖都變得蒼白了。顯然這孩子正像平日一樣在海灘上挖掘貝殼螃蟹,定是目睹了方才那一場道魔激戰才被嚇得躲在此間不敢出來。
漁家孩子看到凌非焉忽然飛來自己頭頂的海岩上,惶恐絕望的眼中竟漾起一絲期望,就像斷定了這一襲白衣彷如仙子般的姐姐一定能打敗那可怕的邪魔,把他救回村去。
與那孩子四目相對的瞬間,凌非焉的心口忽然一陣收縮緊蹙。仿佛是命運與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凌非焉無奈的揚起嘴角苦苦笑了。她知道,這回便是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她也不能再去另尋一塊海岩落腳了。便是來不及重新聚氣防禦要被激射而來的魔息焚毀殆盡,她也必須親身以血肉之軀全力承受了。
氣海里的真氣正在重新緩緩聚攏,那溫暖的感覺總會讓人充滿力量。凌非焉張開雙臂,希望能將這份安穩和無畏傳達給被她牢牢擁進懷中的孩子,讓他不再因為孤獨和恐懼而強忍哭泣。
或許,千年前聆在邪魔手中救下年幼的葉小舟時也是這般心情吧。
只是那時的天御大神手起劍落瀟利的很,哪像自己此時這般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