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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滿, 柔光如瀑, 凌非焉如翩翩仙子著霓裳羽衣,馭劍浮空,那身姿當真翩若驚鴻, 婉如游龍, 輕雲蔽月, 回雪流風。
初一不由大為驚嘆, 凌非焉御劍她曾見過兩次,但兩次都是與凌非焉共乘在炎月劍上,視線所及皆是風景。而今天,她第一次在旁觀者的視角親見凌非焉御劍,她的身影映在月前,恰似廣寒宮下凡的仙子,清冷脫俗,不可方物。待初一想要定睛仔細看時,凌非焉卻早已遠去湖心,蹤跡杳杳。
繞紫甫落岸邊,已化回自己的模樣。她邪笑著回望畫舫,但見湖面不遠處有人足踏飛劍,騰空而行。意猶未盡的啐了一口道:「來的可真快,還想與那小妮子多玩一會兒呢。」小心隱藏了妖氣,她轉身隱匿在繁華的夜色中。
凌非茗與初一將馬匹拴在湖邊樹上,紛紛以輕功踏水過湖行至湖心畫舫。但見凌非焉正站在船上,持著劍小心觀察周圍。
「天吶!她!她怎麼了?!」來到船上,初一才發現那個從遠處看像是憑欄而望的女子靠坐在畫舫廊邊,若不細看,還以為她是酒醉睡去。但她就那麼沉沉的坐著,一動不動,甚至連胸口都沒有一絲起伏。
凌非茗走近前,小心打量著那不幸的女子,又探探鼻息,對凌非焉道:「那上古花妖果然謹慎狡詐,她一定早就察覺到了我們。否則以她的道行,加害一個普通女子又何需如此大費周折。」
凌非焉嚴謹的將畫舫中小桌蒲團、酒壺空盞掃視一遍,最終將視線落在陸念薇淚痕未乾的臉龐上,冷冷應道:「她在賭。」
初一不解,問道:「賭什麼?賭我們不能發現她?還是賭我們不是她的對手?」
「後者。」凌非焉語畢,手中炎月劍應聲出鞘,劍鋒泛起一道銀白月光,直刺陸念薇心口。那光芒,是能將孤魂野鬼的精魄打到消散的伏鬼咒,天御宗門下但凡修習過《誅邪》的弟子皆通此咒。
「哎!慢著!」凌非茗心疼她的朝鳳,但隨身也沒有其他物件能用來擋下凌非焉的利劍了,只能疼惜不已的嗔怪凌非焉道:「殺個死人你還這麼用力!」
察覺到凌非茗突然出手阻止,凌非焉劍上的氣勁收的還算及時。不然凌非茗那根青蔥碧翠的朝鳳早已被劍氣斷為兩截。她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將原本凝聚在劍鋒的銀白色真氣漸漸散去。
初一愈加疑惑,雖然只修了半載《誅邪》,淺嘗皮毛。但道理她還是懂的,《誅邪》之法中最核心的三大咒術乃是可將妖物打回原形的降妖咒、將魔族定魂滅魄的破魔咒,再就是方才凌非焉用出的能將惡鬼驅魂散魄伏鬼咒。
眼前女子身為人類,卻被妖物所害,不得善終,其魂魄恐難入輪迴。而她屍身死而不僵,乃是屍變之兆,若不以伏鬼咒驅散魂魄,久之必將生變,化為惡鬼。凌非焉的處理方式完全沒錯,可凌非茗為什麼要阻止她呢?
凌非茗仿佛看透了初一的心思,轉而問道:「非一師妹,想不通為什麼吧?」
初一點點頭。
凌非茗解釋道:「 若花妖只是取她性命,非焉毀她肉身防她屍變,我自不會攔。但是……「
借著月色和畫舫燈火,凌非茗蹲在陸念薇身旁,仔細觀察。片刻,悠悠念道:「不愧是上古花妖,實在狡猾,她到底還是想賭我們不能發現吧?」
凌非茗用指尖輕輕向下拉動陸念薇的左眼下眼瞼,雖然很細微,但也足夠初一看清楚。一顆如小痣般的黑點輕臥在陸念薇的眼窩中,就像河蚌中的珍珠。
「妖轉!「初一見狀,驚訝不已。
凌非茗點頭,從隨身的青囊中拿出小帕子擦了擦手,向初一道:「此番出來,不求你有多大建樹,但要處處留心,多看多學,多長些經驗,將來才能為獨當一面的塗明弟子。」
的確,要不是此番隨凌非焉與凌非茗出來,這兩年來在聞聖院書中所學還不知哪日能親眼得見。初一記得書中確是記載過花妖一脈有在人類眼中種下花種的邪術。通常被選為宿主的人在花妖種下種子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而且是身心俱滅的徹底死了。待花種吸收屍腐之氣生根發芽後,便會從眼中向四處蔓延,上達腦部,侵入其中,下達心臟,纏繞其上,然後再全面侵襲全身。這時,已經死去的宿主便會產生一種復生的假象,能走,能言,還有個別宿主會殘留幾絲生前最重要的記憶。但實際上,這些妖轉的屍身早已永失心智,實實在在的成為了花妖操縱的傀儡,毫無情感。
於是初一鄭重道:「非茗凌尊說的極是。若不是非茗凌尊細心發現,我也會將她當做屍變的屍骸,以伏鬼咒除之。然而,伏鬼咒只適用於誅滅人類的魂魄,已開始妖轉的宿主正處於半屍鬼半妖物狀態,即便用伏鬼咒化其心頭煞血,宿主也依然會復醒過來,化為妖身。」
「唉……」凌非茗嘆口氣道:「月圓月缺,周而復始;亡者五道,循序輪迴。可惜這姑娘被花妖噬了魂魄,侵了身體,難免要淪為行屍走肉,再無轉世,也不可安息了。「
凌非焉沒有參與凌非茗與初一的討論,默默轉身看向湖中倒映的明月。
她思考著這女子的性命本就回天無術,又面臨著妖轉的結局,眼下她們能做的,唯有兵分兩路。一路,在畫舫之中耐心等候,待這女子復醒完全化為妖魔後,再以降妖咒除之。但要等上多久?她們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花妖越厲害,妖轉所需的時間就越短。宿主生時體質越好,妖轉所需的時間就越長。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總結,那就是:隨時隨地,毫無預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