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2頁
「祖師爺?」凌非焉怔了一下,隨即便知凌非茗在消遣初一的前世身份,無奈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凌非茗見凌非焉神色凝重,試探問道:「你是顧忌若去東海搶人,難免要與大祭師起衝突,於湯沐冉和湯沐笙為難嗎?」
凌非焉聞言點了點頭,但躍躍起身的姿態和頻頻望向炎月劍的目光卻出賣了她心中的真實念頭。
凌非茗將一切看在眼中,笑道:「湯沐笙親自請你相助的求救信都到了,你還猶豫什麼。」
凌非焉終於按耐不住站起身來,走向窗邊望向天空明月,又轉身向凌非茗道:「為什麼信不是她親自寫來的。她是不是不想讓我去……沒有她的支持,我絕無可能尋到滌玄真境。非一她也就……」
「嗨呀師妹,你都在在意些什麼啊?」凌非茗走上前去,將手臂搭在凌非焉的肩上,故作輕鬆道:「難道你還懷疑是湯沐冉故意把非一騙進了龍潭虎穴不成?」
凌非焉聞言,即刻道:「我當然相信她,她不是那樣的人。」
凌非茗又道:「那不就得了,湯沐笙信上也說了,湯沐冉在觀瀾台以審浪磯尋到過滌玄真境的蛛絲馬跡。但畢竟勢單力薄,就等你去助那一臂之力了。」
「可……」凌非茗的話讓凌非焉心有所動,也讓她更加為難。
「可什麼可。」凌非茗用不耐煩的口氣急切道:「湯沐笙信上說的還不夠明白嗎?她寫信之日已是三日風起,送到天御宗便已過了十二雲涌之期。待你快馬趕到,早說廿四雷動,遲了便是卅六雨滂,非一的處境一天比一天兇險。你再猶豫下去,等到卌九魂滅,死生俱寂,也是真的不用去了。你真的不擔心非一嗎?你忘了是誰在坎城奮不顧身替你當下重創,又是誰千里迢迢給你求來桂花糕。再說,你我都是天御宗的弟子,現在咱們的祖師爺有難,你怎麼能投鼠忌器視而不見……」
「師姐!」凌非焉本就心緒混亂,凌非茗這時候故意用各種正經的不正經的理由、恰當不恰當的詞語激她,更讓她難以冷靜思考。於是凌非焉走回桌前,將手按在炎月劍上,隱忍道:「非一處境兇險命懸一線我怎不掛心,但實在是沐冉阿姐……已經這般助我,我又怎能再讓她跟我一起與生父為敵。」
沐冉阿姐,這麼多年終於再從凌非焉口中如此稱呼湯沐冉,凌非茗苦苦輕笑道:「你可真是不知她對你的心思。」
是啊,那個與她同叫凌非焉師妹的人對待凌非焉的態度卻是與她大有不同。即便別人不知,她凌非茗也看得清楚。
在天御宗的五載春秋或許是湯沐冉這一生中最沒負擔最為輕鬆甚至說是最為幸福的一段時光。那時候,她常喜歡白天拽著凌非焉一起修行,不但要強行教習凌非焉咒術,還強行要凌非焉教她道法。其實那些道法凌非焉只演示一次她便能心領神會精準貫通,甚至實際操練起來還要比凌非焉犀利數倍。但她卻總是說自己沒看懂,硬要凌非焉陪著她,兩人相互過招再習上許多遍。
當然,凌非焉很快就發現了湯沐冉的作弄,但她卻依然願意陪著湯沐冉「做戲」,因為她知道這是湯沐冉有心提點她。兩人對招之際,湯沐冉看似無心的變招往往都能助她解開尚未運用純熟的道法玄機,使她受益匪淺。可以說,正是湯沐冉在天御宗的五年間,凌非焉道法修為愈加至臻,一躍成為了天御宗數一數二的高手。
反之,湯沐冉也十分喜愛凌非焉冰雪聰明一點就透的默契,每當凌非焉修為更進一層向她投來敬慕目光的時候,她便笑得愈加欣慰溫柔。
起初,湯沐冉三番五次去「招惹」凌非焉的原因,不過是想讓這個有著與年紀不符的冷淡性格的孩子更開朗些。漸漸的,湯沐冉才明白,凌非焉的淡冷不是一朝一夕或是旁人歡笑便能驅除的淺情。
那是一種深深刻印在骨髓里的空寂,就好像與生俱來便缺失了幾片靈魂。那是一片充滿期待的虛無,是仿佛已經安於現實卻又永遠不會甘心的隱隱矛盾。那是一種對命運和人生的質疑,是從未擁有過愛也從未付出過愛的寂寞。
這樣的寂寞,讓從小深受父親寵愛,被王室看重,被國民期待的湯沐冉感到無比寒冷。尤其每到佳節歡慶,天御宗弟子越是歡歌笑語,凌非焉便越是的淡然的表情更是讓她感到心痛。湯沐冉不可抑制的想要向凌非焉付出些關懷,付出溫暖,甚至默默付出了她熾烈的感情。
如果已被安排註定的人生是一條風塵僕僕的陽關正道,那麼安逸的時光就像偏離了正路風光旖旎的通幽小徑讓人流連忘返。來到天御宗的第四年,湯沐冉終於想起了她終將要回歸東海奈羅,持起魔螺飛鳥即位成為大祭師的命運。
她第一次失了耐心,她不想再去猜測結果,也不願再去幻想未來。湯沐冉想要親眼看一看凌非焉的未來到底會不會有自己的存在。可惜,當她的指尖觸在凌非焉的額頭上時,除了柔順劉海在冷風吹拂下不停撥弄她的心弦外,她什麼都沒看見。
凌非焉的前塵與未來都虛無得只有一片空白,仿佛眼前的山雪一樣。
「沐冉阿姐……?」凌非焉淡然喚醒了陷入彷徨訝異的湯沐冉。
「明年,我就回奈羅了。」湯沐冉知道自己該將唐突伸出卻無功而返的手指收回來,卻又忍不住想將溫暖的掌心貼附在凌非焉看起來有些冰冷的臉頰上。但凌非焉清冷依舊的視線終於還是讓她冷靜著將懸著的手臂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