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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一覺得此音甚妙,令聽者舒心緩顏。她看看周圍的人,除了什麼都聽不到,一臉茫然的湯沐笙,其他人大都與她同感,臉上露出了舒緩的神色。初一心想,凌非茗上仙的笛聲好聽得很呢,哪有湯沐笙說得那麼嚇人。
這時,凌非茗的笛聲又緩緩起了變化。初一隻覺得腦海中景象里的林間,微微吹起了陣陣清風,枝葉沙沙的搖擺,一陣清爽之意讓人稍覺寒涼。先前嬉笑的少女們頓覺天色漸晚,紛紛加緊步伐。小溪的水流變得安靜,魚兒們也漸漸沉到深水之處,似要歇息。
初一下意識的拉近自己的衣服,看看湯沐笙,湯沐笙卻是在面色焦急的示意她快些捂住耳朵。初一搖搖頭,她很好奇這笛聲究竟是怎麼讓聽者在腦海中如此生動的演繹出一幅場景來,竟然細膩的連幻想中的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的每一絲微動,都那麼清晰。
初一再望向凌非茗,只見她亭亭立於高台之上,修長的手指靈巧的在笛身上躍動,那笛子因她白皙的手指更顯碧玉,她的手也因翠綠的弟子愈發白皙。
突然,凌非茗正吹奏笛子的嘴角好似微微一揚,笛聲便猛然變得急促,凌非茗的手在笛身上跳動得更快了,初一隻覺得腦海中的場景霎時便不像方才那般怡人。好像在涼風的吹送下,天邊綿厚烏雲滾滾而來,一場急雨驟然傾盆,少女們在慌亂中四散奔走,躲進樹林。可黑暗的林中,一雙幽綠的野獸之瞳就這麼直直的,直直的透過少女的眼睛,與她對視。
初一甚至聽見了自己緊張的心跳聲在跟著少女的心一起震動,每一次心跳,心臟都會狠狠地收縮,就像要把血管里的血液吸乾,再將無邊的恐懼擴散到全身。
忽然,她看見了湯沐笙提起的熒熒惑惑的紅光,一明一暗的的閃爍著,愈來愈近。紅光被幽綠的暗光夾在中間,好似野獸對人肉垂涎的血口。初一被這緊張的氣氛壓抑得呼吸都亂了節奏,心跳也不可控制的隨著少女的心跳越來越快。
漸漸地初一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她的心臟根本無法跟得上如此密集的節拍。不久前還兩次瀕死的她,根本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初一隻覺得這笛聲逼人太甚,攪得她經脈里翻騰洶湧,憋悶的很,於是不由自主的深吸了口氣,卻發現口中隨之便充滿了血腥味。
「初一姐姐!」湯沐笙捂著耳朵,眼見初一的嘴角里涓涓地咳出口血來。她知道初一中招了,但沒想到反應竟然會如此劇烈。這已經不是能不能通過考試的事兒了,這恐怕是初一道法根基太差,被笛音震得傷了經脈。
湯沐笙趕快伸手堵住初一的耳朵,初一這才一怔。剛才的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就是那個在躲避野獸的少女,正面臨著生死的威脅。而此刻,她卻清醒的透過少女的眼睛看清那兩綠一紅的光點不過是凌非茗笛尾上綴著的珠子。鴿血紅紅得通透,翡翠綠得醉人,隨著凌非茗的吹奏搖搖曳曳的晃來晃去。
初一硬生生將口中鮮血吞下,皺著眉抹去了嘴角的血跡。沒想到凌非茗的笛聲竟然會趁人專注腦中幻想時,偷偷跟人體運行中的經脈產生共振。她有些後悔沒聽湯沐笙的勸,趕忙用雙手堵住耳朵,順便掃看其他應試者的情況。
果不其然,全場竟有三分之二的應試者面如土色,緊張的運功抵禦笛聲對靜脈的侵襲。還有些體質差的、道法根基差的應試者跟初一一樣,被震得口鼻出血。唯有寥寥數人,神色泰然,不為所動。想必那幾人便是此次應試者中,道法出眾的佼佼者了。
眾人正苦於與笛聲周旋,突然,笛聲戛然而止。凌非茗將朝鳳一收,微微一笑道:「演奏就到這兒,請大家把所聞所感寫在題紙上。有覺得身體不舒服,筋脈不通順的,可向我青遙宮弟子領取九露護心丹,不過只能一人一丸哦。」言畢,凌非茗向青遙宮的弟子招招手,弟子們便將早已準備好的藥丸呈了上來。
凌非墨見凌非茗收了笛子,這才收了真氣,對坐在身邊的凌非潭笑道:「師兄要不要來一顆?我去幫你拿。」
凌非潭眉毛一豎,惱羞道:「好歹我也是凌尊首徒,不需要!」
凌非墨又笑:「是啊是啊,師兄上次與非茗師姐過招,只是大意了。」
凌非潭心知凌非墨故意惹他,假怒的哼了一聲,便不再看他。
「給我一顆,給我一顆。」湯沐笙湊到發放九露護心丹的弟子身邊,伸手便要拿上一粒。
「你也要?」凌非茗笑眯眯的打量著這個小姑娘,從她的裝扮和樣貌,便已心知幾分。看來十數年前那人口中尚在牙牙學語的小妹妹已經長大啦。
「嗯,上仙的笛聲甚是厲害,真的震得我心脈都要斷了,就給我一顆仙藥補補嘛。」湯沐笙邊說邊拉住凌非茗的衣袖搖了搖。只因她常從姐姐口中聽說這位凌非茗姐姐,雖未見其人,卻早已在心中將凌非茗當做熟識的故人一般。
凌非茗哈哈一笑:「給你一顆便是。」
「謝謝非茗姐……上仙~」湯沐笙小心的拿了,轉身就跑。
凌非茗看著湯沐笙欣喜的跑到了初一的身邊,默默頷首。方才她在演奏時,就已注意到這個小姑娘全程捂著耳朵,呆若木雞。若不是有人怕她筋脈受損,偷偷告訴她笛聲的秘密,這樣一個小姑娘怎知以摒棄笛聲來化解攻擊。
她的經脈根本就沒有受損,她來討這顆藥丸,是給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