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頁
「是又怎樣。」凌非川敏銳的從銀眼夜魔眼中讀到那份失意,又想起先前凌非焉與凌非茗的推理,心道可能她們確是猜中了銀眼夜魔的心思,不由得焦心萬分。
彼時尚不知蟄伏在坎城中的就是銀眼夜魔,更不知銀眼夜魔手上竟還有上古至寶夜幽石。這兩種無論哪個都足夠牽扯天御宗大半精力,如今卻偏偏湊在了一起!
凌非川飛快的思慮著,探到這樣的信息,此行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但若不能活著把消息帶回去,這一半的成功又全無意義。
顯然,銀眼夜魔輕鬆便看透了凌非川的心思。雖然前些時候來此探查的天御宗弟子都被他盡數誅殺,但對於這個識得銀眼夜魔和夜幽石的道師,他並未起殺心。畢竟,認不出他的人又怎會將天御宗的那些個大小道師盡數招攬至此呢。不過他也不想輕鬆的就放凌非川走,尤其這道師手上還持著讓他恨得牙癢的曾封印過他的上古法寶。
「一個人死的話,是有點寂寞了。」銀眼夜魔說著,將魔息聚在指尖,瞬間便有魔焰燃著在手掌。他輕蔑的笑著,用令人絕望的語氣向凌非川道:「不過沒關係,當你流盡身體裡的鮮血潤養了夜幽石,我便賞賜你化為我的鬼奴,這樣,你死後就不會孤單了。」
話音一落,銀眼夜魔便如鬼魅一般忽然臨在凌非川面前。
凌非川一驚,都怪銀眼夜魔那淡泊無求的龍鍾老態,竟讓他忽略了銀眼夜魔身手敏捷的程度。眼見銀眼夜魔燃著魔焰的利爪就要灼在心房之處,凌非川立時提起真氣,將破魔鏡擋在胸口。或許護心鏡一詞就是這麼來的?銀眼夜魔的魔焰燒灼在破魔鏡光滑的玉質表面上竟也暗淡許多。
對此,銀眼夜魔並不在意。他突然對凌非川出狠招無非是想試探天御宗現在的凌尊首徒是怎麼個程度。回想三十年前剛從五色五行陣中出來時,天御宗那五個白衣的凌尊首徒也是過了百招才斃命在他手下。現在經過三十年蟄伏靜修,他非常自信百招之內必可取凌非川性命。
凌非川這邊亦是對銀眼夜魔有了高下判斷,僅此一招就知道自己絕不能與銀眼夜魔再行糾纏,否則全身而退便是毫無希望。於是他腳下輕功急點轉身匿進血霧之中,一邊持起破魔鏡觀察玉面上的光彩變化,一邊憑來時的借印象向城外馳去。
讓他沒想到的是,銀眼夜魔似乎並無意追殺他,只是借著這障眼的血霧與他玩起了貓鼠遊戲。無論他怎樣擺脫,銀眼夜魔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卻一直響在耳畔,若隱若現的身影也如鬼魅般縈繞在旁。
「呵呵呵,害怕了?想逃走嗎?」
「那房中倒吊的人你都看見了,你若是留下,我便放幾個孩童出城活命去,怎麼樣?」
「哈哈哈哈……你願不願意?還是更想自己活下去?」
凌非川將手中破魔鏡狠狠握著,腳下的步伐不知不覺變得慢了,原本一心想要逃離此處回去營帳中的念頭忽然就被這簡單的一個交易給動搖了。緊蹙的眉頭牽動了眉間的傷痕,鮮血顆顆低落在白色衣襟上,再被凜冽寒風凝固,彷如散落在白雪上的臘梅之花。
可是,銀眼夜魔的話能信麼?!從上古至今,所有的記載都是他鑄下的血海滔天的凶禍,這樣的邪魔又何嘗對任何人仁慈過半分呢!夜幽石不知何時落入他的手中,也不知已潤養過幾個周期。如果我不趕回去通報,只怕這邪魔恢復魔功出城之日,便是世間蒼生再遭屠戮之時啊!
「怎麼,不願意?看來天御宗的滿口天道正義,在自己的性命面通通都是假仁假義罷了。」銀眼夜魔的聲音繼續低沉嘲笑著,字字句句敲打著凌非川混亂的心神。
「叔叔……救我們呢……救救我們……」
「叔叔……你怎麼走了……」
「不要走,叔叔……救救我們……」
血霧之中,影影綽綽浮現出許多小孩子的身形。他們或向凌非川伸出手臂,或匍匐在地上想要緊緊拽住凌非川的鞋靴。任憑凌非川怎樣以破魔鏡掙脫揮散,那些虛幻的影子卻始終此起彼伏的不斷出現。
如此,凌非川愈加堅信銀眼夜魔絕不會實現承諾。他之所以開出那個交易,無非是為了擾亂他的神智,給他種下愧疚的心魔。
可惜,銀眼夜魔的詭計還是成功了。
儘管凌非川仍保持著堅定的信念奮力去擺脫纏繞周身魔影鬼魂,但心底深處卻憑空冒出一個聲音在隱隱質問,倘若數個孩童的性命真的可以因此獲救,我還應該走麼……
看見棕紅馬的瞬間,凌非川全然沒有終於從坎城中逃脫出來的釋然。他這一生都沒有感到如此的失敗屈辱。甚至在催馬疾馳的時候,他也覺得乘在馬背上的不過是他空虛的身體,而他的靈魂卻被永遠留在了坎城,鎖在那間圓頂塔樓中,親眼注視著年幼的孩子們絕望的看著他,終於流盡了身體裡的最後一滴血。
清冷的風掃過坎城的蕭瑟,血霧迷濛的夜再不見月明。
非婉說我是最後一批來到營地的人,怎會又有人住進來,還是有人來尋我?
初一疑惑著掀開營帳的布門,眼前一亮,欣喜道:「非焉凌尊?你怎麼在?」
那一襲白衣的人本在閉目打坐,聽見有人進來便睜開眼睛,向初一點頭輕道:「我本與非茗師姐同帳,但有個百姓抱了女兒來說燒得厲害,師姐便把那孩子留在帳中親自觀察照看。聽聞你這裡還有空餘,我便來了。怎麼,擾了你一個人清淨,不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