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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以為靈犀子因水妖而亡,也算是為他們村子犧牲了性命,不肯收下。初一卻心有愧疚,執意要給,於是那四人推辭一番,也就收下了。
羅宏林將銀子放入腰間,拿出小錘和長釘,對初一說道:「小師父若是沒有什麼交代,我等便要給令師封棺下葬了。」
初一聞言,上前將小灰驢身上的包裹取下,轉身道:「羅大叔還請稍等片刻,這裡有些師父平日常用的物件,我想把它們放在棺木里跟師父一同下葬。」
「小師父請便。」四人退到一旁。
初一端著包裹,走近棺前。看著這口漆黑的木棺,竟有股抑制不住想哭的衝動。畢竟她對靈犀子恨不起來,就算靈犀子真的做了那些不可原諒的事,這麼多年來,她與靈犀子之間的師徒情誼卻依然歷歷在目。
[如果沒有師父,我大概就死在了那場禍事中吧……]
這樣想著,初一用力將眉毛揚了揚,忍回就要滴落的眼淚,深呼吸一口氣後,抬手用力推開了棺蓋。
棺中,靈犀子還穿著平素常著的道袍。只是他因被水妖吸乾周身血液,煉成人丹而亡,所以,遺骸變得十分恐怖駭人。
原本五十盛年,身材魁梧的靈犀子,此刻看起來就像是被病魔消耗了所有精氣一樣枯瘦如柴,僅有枯萎的皮肉包覆在骨骼上,儼然如風燭殘年的老人模樣。
初一幾乎不忍多看,她從包裹里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物件,準備放在靈犀子合抱在胸部的手邊,念道:「師父,這是你的羅盤。」
當她把羅盤放下時,卻在靈犀子的道袍處觸碰到了幾頁紙質觸感的東西。初一下意識的將那些紙張拿出來察看,原來是一卷殘破的書籍。粗略的翻了翻,只見那本殘卷上很多墨跡已經模糊得暈成一片。初一心想,這應該是前些日與水妖纏鬥時,被雨水打濕所致。
一想到數日前師父罹難時的場面,初一不由得心中驟緊,悲從中來。她再次深呼吸,強行穩了心緒,仔細分辨字跡,終於可以在殘頁中間較為乾燥的地方隱約看得夜幽,仙魔,諸神,御妖之類不明其意的字眼。
「難道這就是……」
如果只看仙魔、諸神之類的字眼,初一許會將這殘卷當做是普通的道法典籍,但裡面赫然寫著「御妖」二字,讓她不得不回想起凌非焉指責過的靈犀子的罪行。她甚至懷疑這半部殘卷就是凌非焉所說的師父私自帶離天御宗的那半本《御妖術真章》。
初一拿著殘卷的手遲疑了,這些殘頁被雨水淋濕模糊,已經無法再分辨。她不知道該把它帶回天御宗完璧歸趙,還是該讓它從此就隨著師父永眠地下。
「小師父。」羅宏林見初一滿面躊躇,捧著幾張皺皺巴巴的書頁呆滯了好半天,他抬頭看看太陽,好心提醒:「我看,還是快把令師下葬吧。眼瞅著要到正午了,到時候陽氣太足,只怕對令尊不利啊。」
「是是……大叔說得對。」初一聞言恍然清醒,趕快重新拿起包裹,將其他靈犀子常用的物件一樣樣擺放棺中。
都放好後,初一起了身。可那些殘卷卻沒有放進去,被她在手裡攥得發皺。她想,如果這真是天御宗遺失的半部《御妖術真章》,就算已經模糊得無法閱讀,還是該帶回去物歸原主吧,就算是為師父之前做出的不妥之事做個交代。
不過也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雖然一直等候在旁的羅宏林完全不知道初一為什麼對這半本殘破典籍如此糾結,但卻從另一個角度給了她很好的答案:「小師父是想留個念想在身邊吧?不如就拿著那本書吧。」
「念想……」初一想想也是,不如索性就這樣。待到過幾日到了天御宗,再讓他們的人查看一下,如果是《御妖術真章》,就係數奉還。如果不是,就當是留個師父的念想。
打定主意,她便略帶歉意的開口道:「那就煩勞羅大叔和幾位,幫我安葬師父吧。」
錘子砰砰敲擊鐵釘的撞擊聲驚飛了林間的飛鳥,薄薄幾寸黃土就此阻隔了兩個世界。蜿蜒小路的下山小路的盡頭,四位送行的人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初一在那新起的墳冢前拜了又拜,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這廣闊的天地間,仿佛只有她一個人。
好在,還有方向……吧。
初一默然的看看左手掌心,像是在對靈犀子呢喃,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就要去師父曾離開的地方了……」
小毛驢應時的叫了聲將初一喚起身。她深吸口氣,騎上小驢,最後回望了一眼山下那個來時與去日竟恍如隔世的小村,向著與當州齊橫鎮羅村相反的方向,徐徐離去。
一路沿著官路朝西北行進,眼看又要日落,初一在小灰驢上掐著手指算起時日。從凌非茗說天御宗入宗試典還有十天開始算起,安葬師父用了兩日,路上又走了三日,已經過去五天時間。
她皺皺眉,輕輕拍拍□□小驢道:「想必那兩位騎著高頭大馬的上仙此時已經到了天御宗嘍。你也走了這麼久了,反正時間還夠,今晚就再讓你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開始,可是要給我飛奔起來啦。」
話音未落,初一身後便有五六匹駿馬疾馳而來。
馬上的人似乎遠遠就看見了她,但卻沒有絲毫要減速的意思,只大聲的呼喝著:「讓開!讓開!!」。
初一見狀趕緊跳下小驢,牽著它閃身站到路旁。幾騎快馬便如箭般掠過她的身邊,揚起一陣灰塵。初一抬起袍袖捂住口鼻,緊瞄著馬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