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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還有這麼一碼事呀。
四爺就覺得有點意思了,這小子當真是精似鬼,滑如油。
為什麼要來?這還不是那位府台大人這官做不了了,他身上貼著前任的標籤,要是不把這層標籤洗乾淨了,誰以後也不敢用你。
況且,別人怕金家連累,那是想著以後的前途。但對於胥吏來說,那是流水的大人,鐵打的胥吏,這是祖祖輩輩都傳下去的一個職業。他又不考慮出了銀州之外的事,怕的什麼?
因此上,果斷的來了。
可光是奸和滑,卻不一定當用。四爺就問李弩:「你是怎麼跟他認識的?」
一個乞兒,一個胥吏。
李弩沉默了半晌才道,「我們一起殺過人!」
嗯?
珅哥兒都變了臉色:「你說什麼?」
李弩語氣平淡,但雙拳卻握在了一起,這是很緊張的態度,就聽他特別肯定的道:「我們一起殺過人。」
四爺攔住要說話的珅哥兒,「我不信你無緣無故會殺人!」
李弩這才鬆開了雙手:「城西的老癩子欺負張寡婦……那張寡婦……男人死了,無兒無女……為人卻和善。只要我討要不到東西,就蹲在她家門口。不管啥吃的,總會給我扔一口。我知道,她也看不起我。但看不起我,也沒看著我餓死,我得記著這情分。那老癩子不是個東西……欺負了張寡婦不說,還想叫張寡婦掛個暗帘子做皮肉生意給他賺錢……可巧了,我盯著老癩子的時候,路六爻也盯著呢……路六爻他二叔的病,根子上就是老癩子害的,那老癩子做賊偷到路家去了,結果被發現了,路二叔和路二嬸攆出來,結果老癩子下手沒輕重,把人給打暈了。打暈就打暈了吧……不給弄屋裡去。大冷天的在院子裡凍了一宿,落下病根了……」
這麼算的話,這兩孩子殺人的時候,也就是十二三歲。
李弩說起殺人的過程說的輕描淡寫,「他把人騙到城外,然後灌倒……然後我背著人,往深山裡去……我們一塊,看著狼把老癩子分著吃了……」
四爺就不再問了,他看金逸:「抽個空檔,將人請來我見見。」
金逸應了一聲,轉身便出去了。
路六爻在金家書館,那也是如魚得水。這些學生可比縣衙府衙那些老吏好打交道多了。今兒午飯隨著大溜吃的,昨兒抄的書,今兒換了飯。想另外吃,再拿錢買就是了,是真的很省錢。今兒吃完飯,接著昨天的往下抄呢,結果有人傳話說,學館外面有人找。
誰?
誰找自己找到這裡來了。
他從裡面出去,這傳話的人才說:「六哥,是那個大爺。」
那個大爺,是大家都金家的義子金逸的稱呼。都知道金家養著義子,學館的先生身邊收著的也是義子。但也都是常跟在先生身邊,端茶倒水的人。可那個大爺卻不一樣!他們這些學生,不上遊廊往上面去的,一邊都在莊子口附近。一般出來活動,也都是這一片。湊在一起,也都說說這個帝師家如何如何。
那位帝師,至今大家都只是傳言,從沒見過。
學館裡上學的,也有金家的公子,但瞧著,也很稀鬆平常。並不是驚才絕艷的人物。只那個學館好似是金家的三少爺,為人頗有些叫人稱道的地方。再其餘,就不怎麼能接觸的到了。剩下的要麼是族人親戚,要麼就是義子。金麒金霸這些年歲還小,像是路六爻這麼大的,不怎麼關注這些孩子,倒是這個進進出出,好像每天都有事在忙的金逸,大家關注的比較多。
好些人以前對金逸還都有些輕視,可時間一長就知道了,金家的僕從對他都不曾輕視,別人豈敢?
路六爻關注金逸,更關注金家的四房。因為……收了李奴兒這事,他不得不關注。
他笑著走出去,遠遠的就拱手:「原來是逸大爺……在下有理了。」
金逸還禮:「路兄客氣。不知路兄這會子可有空檔?」
沒有也得有呀!人家這麼客氣。
卻怎麼也沒想到,帶自己見的是金家的四爺。
他二話不說,見面納頭就拜,執弟子禮。
這君子六藝,射和御都由四爺偶爾去客串一把老師。
四爺沒叫起,就那麼看著他:「聽說你殺過人?」
路六爻心裡咯噔一下,眼睛只能看見李奴兒的雙腳。他的腳上踩著一雙九成新的羊皮小靴,恍若富貴人家的公子。可這樣的話怎麼敢說出來呢?
他深切的體會到『事不密』的害處,頭上隱隱的已經有了汗意。若是別人,他還能狡辯,還能將事情給圓回去,但此時,坐在眼前的這個人,他甚至都不敢跟他對視。
以前,他只覺得那些大人們是頂頂叫人害怕的,此刻才的發現,這人的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叫人只覺得膝蓋一軟,就要往下跪……連一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路六爻心裡想的挺多,可那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就像是只略微沉吟了一瞬,就開口了一般:「是!」一旦開了這個口子,一下子就變的流利起來,「父母皆為他所害,此仇不共戴天,不殺不當為人子。」
四爺不置可否,叫他起來,上下打量了幾眼。
然後叫看李弩:「既然是舊相識,那就出去敘敘舊吧。」
路六爻一愣,微微躬身致謝,然後跟著李弩從裡面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