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頁
言語真摯,一路上的艱難卻隻字不提。
隨即他面色嚴肅了起來,那些感嘆安慰為以後籌謀這些廢話一句沒提,先是朝兩邊看了一眼。
屋裡其實沒有別的伺候的人,只金逸也只在外間坐著,小爐子上放著小鍋子,吃的跟裡面是一樣的。
四爺就道:「家裡說話很安全,但說無妨。」
賀知庭便低聲道:「有件事小婿拿不準……但又隱隱覺得事關重大……」
嗯!四爺也正色了起來,示意他只管說。
賀知庭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般,「本來這次祖父只是叫我去給姑母賀喜,結果這邊出事之後,我走水路往回返……在沿河的碼頭上採買補給的時候,見到了家裡的管事。管事是祖父的親信之人,我只說朋友家有事,我得去幫忙……管事也說去採辦年貨。我也沒有起疑!結果我那隨從跟府里的那一行人里,有幾個相熟的。幾個人喝酒的時候意外的得了一個信兒,說是要找什麼乳母……一定得可靠,是往宮裡送的……」
給宮裡送乳母,那必是後宮誰有孕了。
四爺將腦子裡的東西翻騰了一遍,「太后當年選了賀家女入宮的……只是當時封了個采女還是?」
賀家其實早把這個女兒給忘了。
賀知庭說起這個也有些臉紅,「當時是被冊封了奉儀……只是太后跟陛下很是念叨了幾回,才蒙了恩典,升了采女……」
林雨桐愕然:這奉儀是九品,采女是八品。奉儀是後宮最低的品級,可這太后跟陛下念叨了幾回,竟然只是從九品的奉儀升為了八品的采女。
話說,這是打誰的臉呢?
而且,這個女婿性情舒朗但不失謹慎,在這裡說話,還說什麼『蒙了恩典』,這是恩典嗎?這是把臉皮揭下來踩了。
再有,太后不是陛下親媽,如今太后也不在了。當時太后跟陛下絕對不只是念叨。念叨只能用於親近的人之間,不熟悉的人哪裡有什麼機會念叨別人,兩人之間必是為這個起了爭執,結果便是李昭並沒有妥協,反手一巴掌扇的更狠,你叫升就給你升,這個位份升的,太后不得氣死。
短短几句話,這裡面的潛台詞在坐的都聽明白了。
四爺就問:「你是懷疑,你們家這個采女,有孕了?」
賀知庭點頭,「是!您大概還不知道,之前,宮裡已經打發人去江南採選宮女和雜役了……」
而這個時候,賀家的管家南下,以採辦年貨的名義偷著找乳母要送進宮……
四爺明白賀知庭的意思,這是打算把乳母夾在宮女和雜役之中送到宮裡去,給賀采女用。
賀知庭又苦笑:「許是小婿想多了?宮裡還有大皇子呢!」
四爺看了他一眼,「巧了,大皇子騎馬摔傷了腰,恐終身不得起身。」
啊?
賀知庭面色大變,他在路上,確實是沒有聽到這樣的消息。如果是這樣,那賀家怕是捲入到了不得的事裡去了。
「祖父糊塗!」他到底是沒忍住,說了這麼一句大逆不道的話。
糊塗倒是未必就糊塗,只不過賀家也很無奈便是了。若是賀家的采女有孕了,他賀家不是保皇派也不行了。想兩頭都討好,哪裡有那麼便宜的事。
可賀家若從騎牆派變成了保皇派,這跟金家的立場是一樣的。瓊姐兒的處境自然就好了起來。
而四爺才不去管賀家的事,只問女婿說:「想沒想過出京,去外面尋的差事。比如,西北!」
之前賀家不同意,如今只怕賀家的老兒巴不得在外面留上一支兒孫,以防著滅族之禍。
賀知庭一沉吟便知道岳父的意思,他緩緩的點頭,「……岳父的安排一定是對小婿和瓊兒最好的安排,如何不願?」
何況,那裡是妻舅家。並不算是沒有根基!再說,大男人走四方路,交天下友,沒有路也該走出路,沒有朋友,也該結交朋友才是。
他起身鄭重行禮,「叫岳父為小婿費心了。」
話說完,彼此心裡都暢快。沒有飲酒,但這頓飯吃的著實是舒服。菜吃了不少,回頭下了餃子又煮了麵條,實實在在的塞到肚子裡,都怪自在的。
吃了飯沒歇著,四爺帶著女婿去見金匡,又去給大房和三房請安。因為來的匆忙,並沒有準備什麼東西。反倒是林雨桐給準備了一份,給大房和三房都是六百兩的銀票,回頭孫氏就送來給三爺做好的大氅,叫給女婿先穿著。
徐氏見了孫女婿,多是說一些好好對瓊姐兒的話,到底是親祖母,親近是肯定的,卻是真沒別的心思。那邊小徐氏想見,但壓根就沒見成,金伯儀直接給攔了,只說:「你大伯母身體有恙,這次就不能見了。回頭跟瓊丫頭好好過日子,她便放心。」
賀知庭一一應著,從裡面退出來。
心裡卻對岳家越發有不一樣的認識了。金家藏著個原配老太太,誰知道?人家老太太在這裡守著家業,誰知道?金匡堂堂帝師,遭遇此事,原以為多少得有些鬱郁不得志,可從人家的臉上,卻看不出絲毫。那一屋子擺著的是各種石碑,他在雕刻石碑,給當朝的人物做傳記。他這樣的帝師,是有臧否人物的資格的。見了他,還叫他給祖父帶話,說著百十個石碑上,必給賀老匹夫留一個。端是灑脫!
都說文定侯的世子體弱多病,原想著遭此大難,路上的狀況便是好又能好到哪裡去。可這次見了,不說多康健吧,但也不是說立馬就咯噔的樣兒。叫他看,人家不說活個七老八十,但年過花甲,得了壽終正寢,怕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