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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真是如此,做下去風險便不大,做成的概率該在六成以上。別說是六成,便是五成也能去嘗試。更何況,他現在對這些心野的讀書人,也沒有比殺人更好的辦法。但他沒急著應承這事,話題又繞回來,「那麼眼前……眼前這事該如何?」不管培養誰去制衡誰,那都是需要時間的。而眼前這件事,卻迫在眉睫。
四爺啪的將扇子合上:「你之前說,記丑而博,這個評價……也對!也不對!對是因為對方只看壞不看好,只把壞的去宣揚確實有失偏頗,誤導人心。而不對也在於,你跟對方犯了一個毛病,你難道不是只看到這事的壞處,卻沒瞧見這事的另一邊。就說那個偽稿,我不看也不知道對方大致寫的是什麼。他寫出來的,你捫心自問,是不是真的有!不要說那些奢靡過度之類的不是你的初衷……既然事情辦的叫大家看見的就是那個樣子,那有人將這些說出來,就未必全是別人的錯。總也有自己做的不到的地方。」
乾隆面色一變,這記丑而博,反過來,也能用在自己身上。皇阿瑪其實還是想說江南的事,當時在路上若是按照皇阿瑪的意思辦了,事情或許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才要說話,卻聽他皇阿瑪語氣又一轉,「當然了,你是帝王。便是錯,也是錯在寬容太過。你問我要怎麼辦?這事也不難,其一,將你早前下發的諭旨重新昭告天下,哪一年什麼時間發的諭旨,諭旨是什麼內容,像是不讓擾民,不讓奢靡,這些事情就該叫天下皆知。」
也就算是把江南那些逢迎巴結的直接給定死了。
林雨桐心想,這些人一旦入罪,後面誰敢請旨叫乾隆下去巡幸的。只怕是乾隆想下去,別人也未必就歡迎。六次南巡?或許吧,但絕對不會是聲勢這麼浩大了。四爺是從根子上直接跟砍斷了。
但乾隆現在顯然還沒有想到這個。他繼續聽他皇阿瑪往下說:「其二,馬上著人,將南巡過程中安排違背聖旨的官員,先行拿下。其三,深挖。下面的官員不管是不是有貪污受賄的,只要其治下出現傳抄,便是治理不當。更何況,其中未必沒有知而不報者。從南巡迄今,幾個月過去了,他們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先拿了回京慢慢辦。但記著,這些官員的罪名里,都得與偽稿案無關。」如此,好幾個省的官員,牽扯不進來的是極少數。一旦開始查,那牽扯出的事跟偽稿案有沒有關係誰去管,四爺要的就是把這些沆瀣一氣的連鍋端。而此次,就是一絕好的機會。德海之前就在收集這些人的罪狀,這些官員里,挨個賜死,肯定有冤死的。但隔一個放一個,就有該死的逃脫了。剩下的多多少少的都有罪,乾淨不了。
乾隆緩緩點頭,他覺得他已經明白他皇阿瑪的思路的,只要造出大案,那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移了,朝臣想著自保,百姓只會叫好,那偽稿上所有的指責,也有人擔著了。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想到這裡,他低聲往下補充:「其四,下旨賞孫嘉淦。孫嘉淦不畏權貴,敢於直諫。江南之案,他為首告!朕令他為欽差,查辦此案。」
林雨桐心道,到底是乾隆,心思果然了得。這事派誰都不如派孫嘉淦合適。首先,偽稿案孫嘉淦無辜被牽連,弄不好就得掉腦袋甚至牽連全家全族。他焉能不恨?此時皇上用他,還用在此案上,他敢不賣命?其次,孫嘉淦並沒有上書參江南官員,但是,有偽稿,就得真稿。真的奏本引起的轟動得大,得大的轉移掉所有人的注意力,那就不得不拿掉江南官場上一大串的腦袋。於是,孫嘉淦必須上一真奏本,參一本江南的官場。這麼著,不僅將真假奏本的事說清楚了,更是把孫嘉淦推到了江南那麼多官場同僚的對立面,這是結仇了。他若是不把這些恨他的人都給摁下去,那等將來對方緩過勁來,能咬死他。他孫家三兄弟都是進士出身,如今都身在官場,兒孫也是一樣。他不能冒險把孫家的人都給搭進去。
而如此,還有一個好處,孫嘉淦的真奏本參奏的一定是官員,侵吞民脂民膏,驕奢淫逸,貪圖享受,諂媚惑君的是他們,偽稿上所有的指責都跟皇上無關。而那個炮製出來的稿件,矛頭直指皇帝……跟孫嘉淦的真最笨這一對比大家就會想,一個人為何出兩個截然不同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奏本。那麼,這假的奏本才會被大家真的承認是假的。只要認可是假的,那就好說了?這事扣在反賊身上便是了。
林雨桐是這麼想的,可乾隆的手腕更滑,他沒往反賊身上扣,而是道:「其五,朕要下旨賞這個寫偽稿之人。賞伯爵一個,府邸一座,良田千畝,黃金萬兩……」
這個主意真是……狠吶!這麼甜蜜的誘餌,不知道有多少人趨之若鶩。之後主動來認領的哪怕不是寫稿之人,也必是傳抄之人。他們是罪魁禍首也罷,是利慾薰心來冒領的也罷,來了就是自投羅網。真是寫偽稿的人那倒好辦,一個府邸萬兩黃金就能將其圈在京城,順便洞悉其背後的牽扯。可要是利慾薰心者來冒領,三兩番盤問下來必然露餡。那便是治罪,也是冒領之罪。雖罪不至死,可活罪也是難逃。便是真拿了這些人下監牢,那也是師出有名,名正言順。誰又能說什麼呢?
乾隆說著就看向四爺:「皇阿瑪,兒子想,能不能令各地的秀才、舉人、未出仕的進士,以及致仕官員推舉人才,但有所長,便可舉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