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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雨桐笑了笑,點了點這些卷子:「這卷子便是通往大江大河的水渠。有人試著修了一條水溝來,小心翼翼的試探……那咱們就得讓人看見,這水渠是通的。只要他們願意將水渠挖通,便一定會有涓流順著水渠而去。恩澤不大,但滋潤一片人心還是夠的。」
只有如此,願意朝這邊修水渠的人才會越來越多。
和婉覺得自己有點懂了,不過她覺得有個更恰當的比喻。皇祖母告訴她說,人身體裡布滿了蛛網似得血管,血液便在其中流通。她想,這些從底層出來的讀書人,修的不是水渠,而是皇額娘說的那樣的血管。當大清國上下有無數個血管都能通向這裡的話,那這裡才是大清國真正的心臟。
想明白了這一點,她立馬精神一震,叫芳嬤嬤,「泡一壺濃茶來。再把皇阿瑪專門叫人從廣州尋來的黑酒沖一壺。」
和婉所說的黑酒便是咖啡。這東西在廣州一些洋人那裡尋來的。
林雨桐賜給和婉,她忍著喝了幾天之後反倒是喜歡上了,如今那東西,也只她在喝。
這祖孫倆說的什麼,十三格格和六格格不是太明白,但並不影響兩人心裡的興奮。她們覺得她們參與到了了不得的事裡去了。做這些好像遠比給母后皇太后做雙鞋,做件衣裳更叫她高興。
於是,兩人也更自如些了。
兩人一個人先念,另一個人拿下一份趕緊熟悉一下,等前一個念完了,這個接上。六格格剛念完,十三就懊惱的道:「這一份不念了……可惜了。寫的極好,可這正寫了一半,怕是時間到了,最後兩行都有些潦草……」
「誰的?這麼可惜。」和婉就接過來,「最後總分的時候,這個得叫祖父看看的。」結果拿過去一看,「劉墉?」
林雨桐這才抬頭看過去,「誰的?」
「劉墉!」和婉說著,就跟兩堂姑姑解釋,「劉統勛之子。聽說文采斐然。」
可林雨桐打眼一瞧就笑了,「滑頭!」後兩行跟前面寫下的時間至少差了一個時辰。後兩行就是個承上啟下的句子,只這一句他用了一個時辰才落筆?
前面那麼大的篇幅歌功頌德,一到正題……巧了!時間到了。
她指給三人看墨跡,告訴她們這些墨跡距離現在的大致時間。這麼一說的話,再看就覺得果然如此。和婉嘟嘴,在劉墉的試卷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滑』字。
試卷閱起來破費工夫,十日時間也是緊張。等把所有的卷宗看完了,四爺眉頭卻沒有鬆開。雖說心裡有準備,但這考下來,出身好的仍然占了足足八成,這比例還是叫人覺得任重而道遠。
可這也是短期內都無法改變的現狀。
像是出身皇家這些子弟,便是荒誕,但其實學業也沒有大拉下,尤其是弘字輩的,拿出來任何一個,在某一方面也是有可取之處的。出現的驚才絕艷的,哪個不是出身官宦世家。
四爺將名單遞過去,「你看看!劉墉、紀昀、這個尹慶玉……」
尹慶玉是誰?
四爺就道:「尹繼善的兒子。」
哦哦!尹繼善如今在東南做總督,真正的一方大吏。這是四爺用過的老人了,不在京城而已。尹繼善是滿人翰林,在文壇地位不低,其子文采斐然也是當然。
再接下來的名字里,一串串的,都能說出來歷。祖宗幾代人都能扒拉出來名姓。
這個排名是分年齡組的,二十歲往上是一組,十三到二十又是一組,十三歲往下是另一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十三歲往下的寒門占的名額明顯多了。可再細看名單,這些孩子多是之前就在這邊書院念書的孩子,受到的教育本就不一樣。
四爺點了點名單,「得有個寒門出身的代表人物。」
林雨桐拿著名單沉吟半晌,就低聲道:「其實我想到個人,只是此人瑕疵太明顯了。」
四爺皺眉:「誰?」鄭板橋算一個。文人中算是有些名聲,雖做過縣令,但出生時他家已經是家道中落了。
林雨桐說的並不是此人,她點了點紀昀的名字,「與紀昀齊名的另一人。」
北紀南袁!
「袁枚?!」四爺一拍腦袋,想起了這麼個人。
此人出身確實是不高,他父親只是給人做幕僚的。而且也不是給什麼了不起的人做幕僚,只是小縣令之流做幕僚的,確實算是寒門。而此人才華確實出眾,二十四歲便中了進士,還點了庶吉士,很得當時的大司寇尹繼善的賞識。兩人都是愛作詩吟誦的性子,之後便相交莫逆。後來尹繼善去東南任上,他還在其麾下做了幾年知縣,直到前年才因為不喜官場那一套辭官了。
辭官之後他自己弄一隨園。這隨園很有些名氣,人家不僅有美食還有美人,因而頗受文人喜歡。像是後世的里寫的弄一園子,吸金等等的,那都是作家在後世的見識基礎上虛構出來的。但是人家袁枚是真自己這麼幹了,而且還乾的很成功。錢也是大把的賺。
此人還收徒弟,收男弟子,更多的是收女弟子。
但卻有個才子都有的毛病——好|色!而且是葷素不忌,男女通吃的那種。
此人文氣足,但若是這人進了書院,可不是好事。以後的婚姻制度,婚姻道德等等,這都是要在潛移默化里去影響和塑造的。只憑著這一點,林雨桐就覺得,這人雖然名氣大,但是她是真不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