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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想好了,錢不用多賺,夠用就行。越是不打眼的越好。將來若是非叫自己當差,那就去當差,混個不上不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以後啊,這就是自家的行事準則。
心裡計劃的挺好的,可今兒卻被召見了。心裡不忐忑是假的,他不是想去了會被問什麼,而是一個勁兒的想,是不是這段時間做錯了什麼,連自己都沒有察覺。
而且,這一路走來被盯著的時候多了,就有點叫人如芒在背的感覺。平日子不打眼慣了,推倒人群里誰也不會注意到的人跟在錢盛的身後,那關注度能低的了嗎?一直是偷偷摸摸的,這猛然間被關注,他是一百個不自在。
好容易從前面到後面了,終於踏進了很多人都想踏進的小門,渾身的感覺更不自在了。
想跟錢盛打聽點什麼吧,張開嘴還是算了,自己應該沒有做錯什麼……吧?
後面就是一個個小院,目之所及都是藥草。往前再走,就是一處小門臉的院子,說實話,還沒有自己新買的宅子氣派。
在門口了他就站住腳,等著錢盛去稟報。
錢盛見對方不跟來,忙道:「您請吧,不用通報的,老聖人正等著您呢。」
好吧!其實能叫錢盛親自去叫自己,本身就是一個態度。他心裡微微嘆氣,多少有點數了,這必是自己暗地裡做的那些生意被知道了。
因此進去之後頭都不抬,進去就請罪。
四爺坐在院子裡的搖椅上,看這棟喜一眼,「起來吧。起來說話,這書院裡早沒有下跪這一套了。」
棟喜磕頭:「在書院裡,您是先生,不磕頭。今兒侄兒來,是看四伯的,給長輩請安,是小輩的孝道。」
林雨桐都想笑,這小子生的普普通通,五官只能算是端正。個子不高不矮,皮膚不黑不白,說話不緊不慢。有個不高不低的出身,住著不大不小的宅子,娶了不美不醜的媳婦,做著不大不小的營生,過著不富不貧的日子。真就是混在人群里,絕對挑不出來的一個普通人。
在書院這麼長時間,四爺都沒注意過他。也就是因著桐桐上次叫查j院的事,外城那個大門臉太扎眼了。然後德海查地皮,才發現這一兩年的時間裡,棟喜零散的買了不少地。這邊三分,那邊五分,那邊一畝二,沒超過兩畝的大地皮。還有什麼臭水溝子,雜樹林,沒人瞧得上的,他都要。他能一眼看破這種地方要發起來,但是卻忍著,不叫銀子迷了眼。商機擺在眼前也不為所動,只順著東風賺點是點。要不是陰差陽錯,這叫這小子渾水摸魚給摸過去了。
棟喜的身份也不是什麼秘密,可府衙的立契書這種事誰都沒聽過,這衙門裡的人都跟著小子關係應該不錯,要不然不能這麼一點風聲都沒有。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小子跟人交往,識人看人上,很有幾分獨到的地方。
看起來這麼一人,一張嘴說話就透著骨子靈性勁兒,這個反差還挺大的。
四爺的眼神落在這小子身上的時間就有點長,等他磕完頭了才道:「行,這禮雖說遲了點,但收到了就行吧。」
棟喜:「……」這可不是實誠人該說的話。當然了,他面對眼前這位四伯……之前好像確實也沒那麼實誠就是了。
可實誠這東西吧,得分著看。實誠跟老實是不一樣的,言語的實誠與否並不能決定內心的實誠,他一直是這麼想的。
因此,這尷尬也就一瞬,就趕緊低頭,「侄兒知錯了。早該過來請安的,千錯萬錯都是侄兒的錯。」
反正認錯了,您要打要罰隨意。
絕口不提什麼先生學生,口口聲聲都自稱侄兒。
棟喜也沒辦法呀,這是能被人知道的和不能被人知道的都被人知道了。圈著的時候偷溜出去本就大罪,若是真被人說是圖謀不軌,跟自家阿媽的舊部偷偷聯絡,自己就是八張嘴也說不清呀。站在這裡了就有點後悔了,這要是當初沒跑就好了。可要是沒跑,沒再市面上混著,也成不了今日的他呀。
這會子他特別認慫,起身後看見林雨桐又趕緊給四伯娘請安。他出生的晚,對這位伯娘早年壓根就沒有印象。這是在書院之後才遠遠的見過那麼幾面。
「起來吧!」林雨桐就笑,「坐下說話。」她把話從四爺那邊接過來,這小子看這雲淡風輕,其實脊背都是挺直的。
棟喜順從的坐了,林雨桐這才問說:「聽六格格說,你娶媳婦了?」
六格格是九爺家的,跟棟喜是同父不同母的姐弟。
棟喜有些放鬆了,原來是聽六格格說的呀。他應了一聲,「是!有幾個月了。」
「成親這麼大的事,跟誰都不提?」言語裡帶著幾分嗔怪:「也得虧新媳婦娘家願意把閨女嫁你。可咱們家總也不能失了禮數。」
這話叫人怎麼說?說我不想叫人知道我其實是九爺的後人?他面無異色,只道:「原是婚事有些倉促,彭佳氏的祖母眼看是不中用了。她也是連著守孝守了幾年,今年也都雙十了。怕錯過了年紀,催著把婚事給辦了。原本想著,她一個新媳婦,總該見見長輩,只是家嫂那邊身子一直也沒好,倒是不好教嫂子帶著她出門。」
新媳婦總得有長輩領著,可惜他的生母是侍妾,肯定不行。他的嫂子是說弘政的媳婦,說是身子不好。
「身子不好就該叫過來瞧瞧。」林雨桐就道,「回頭你給你打個捎個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