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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打簾的太監這才站好,給把帘子搭起來。
林雨桐進去的時候,屏風後影影倬倬,顯然是躲在裡面了,許是來了生人,孩子們好奇,只哼哼兩聲,也不怎麼哭了。
永璜的躺在床上,邊上伺候著太監。屋子裡薰香味兒很重。
林雨桐看了管家一眼,「窗戶打開,散散味兒。」
一聽是女子的聲音,伊拉里氏就從屏風後閃出來,「春寒料峭,怕吹了冷風。」
弘晝已經站在外面了,他手腳僵硬的竟然不敢邁進去。要是不看人,只隔著帘子聽裡面說話,那真就是皇額娘的聲音。
他想進去看,但侄兒媳婦沒迴避呀!於是只得在外面搭話:「按大夫說的辦。」說不定真是皇額娘顯靈了呢。
伊拉里氏一聽外面是和親王,趕緊回了屏風後頭,也不敢阻止官家去開窗戶。
林雨桐不管弘晝是不是跟進來了,她坐在永璜的床邊伸手拉了他的胳膊,手摁在他的手腕之上,然後取了針出來,抬手將額上的冷汗給拭去,這才給下針。
二十出頭的小伙子,面容青白,這顯見是要不中用的樣子了。要說病,這分明就是嚇出來的病。一針下去,永璜不安的動了動,手腳似乎抽搐的跡象,林雨桐空出一隻手拍他:「不怕!不怕!就好了,馬上就好了。」
這話一說出來,弘晝覺得自己的手腳比永璜還抖的厲害。小時候他淘氣了,怕阿瑪責罰,一般能求救的就只有嫡額娘了。她總是先用不贊同的眼光看他髒兮兮的身上,然後叫到跟前給他擦了頭上的汗,他一哭可憐害怕,嫡額娘的語氣就是剛才那樣的,「不怕!不怕!」
不!嫡額娘,兒子這會子是真怕了。
您要是對四哥不滿,您找四哥去呀!您幹嘛這些嚇唬兒子呀!他朝外看了看,青天白日的……不對!剛才青天白日的,這會子天怎麼陰沉起來了。風將帘子捲起來,一股小風呼啦啦的進來,他渾身都打了一哆嗦。
這邊驚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聽到病床那邊傳來含混的聲音,是永璜,他像是呢喃,但是呢喃的話他聽見了,這孩子在叫:「皇媽麽……皇媽麽……」
永璜眼睛微微睜開,人半清醒半糊塗。他看到了身邊坐著的人,對上了這人的眼睛,不由的叫了一聲「皇媽麽……」許是真的快死了,皇祖母來接他了。也許真是人快死了,久遠的還是孩提時記憶里的斷斷續續的冒了出來。那時候隨著嫡額娘進宮請安,他見過病床上的皇媽麽。
那時候他還小,二阿哥永璉更小。永璉是嫡子,人人都喜歡他。
進宮的賞賜,他永遠比不上二阿哥的多。那時候年紀小,懵懵懂懂知道為什麼,又好似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靠在床榻上的皇媽麽抱了永璉,又將他叫到身邊。永璉拽著皇媽麽手腕上的瑪瑙不鬆手,皇媽麽便把那一串瑪瑙給了永璉玩。那時候,他是羨慕的吧。
卻不想,皇媽麽叫嬤嬤取了一串烏木的來,又給了他。
金貴不金貴的皇家不在乎那個,他記得住它,那是因為曾經有一個人將他和永璉看做是一樣的。這種『一樣』,都到了這份上了,都沒能忘。其實,他連照顧自己的精奇嬤嬤都不記得長相了,此刻卻想起了那一幕,想起了那一串烏木的佛珠。
林雨桐拍了拍他,起身就往外走。弘晝傻愣愣的,就看見人從她身邊飄過去了。
他著急往裡面追,突的聽見裡面一聲哭喊:「爺……爺……」
對了!永璜。
他急忙進去,這妻妾才算是不嚎哭了。奔過去看了看,永璜氣色比之剛才好許多。他這才想起,還沒給開藥呢。於是就吩咐守著永璜的太監,也是說給永璜媳婦聽的,就道:「都別守著了,留個人小心伺候就是了。」
吩咐完,急忙就往出趕,看看藥方子開了沒有。追到前面,卻見人已經朝門口的方向去了。這是沒開方子嗎?
他打發太監去廳里,「叫個太醫再去瞧瞧大阿哥。」說著話,就奔著門口追過去。
可等追到大門口了,門口停著的馬車也動了,人家要走了。他眼睛盯著馬車,要下台階,卻見馬車的車帘子給風吹起一條縫隙。他沒看見那個女人的身影,卻看見了一個男人的剪影。
這個男人他……他……他他他……
滿腦子都是『他』的他當時就一個激靈,本來張開嘴想說『留步』的,結果出口卻成了驚恐的叫聲,『啊』的一聲叫出來之後,他不由自主的朝後退了一下,卻忘了剛才正在下台階,如今一退,腿被台階絆住了,噗通一下子給摔到地上,手還指著車行進的方向。
門子想過來扶,弘晝一把把人推開,「追!追那輛馬車……你們都趕緊給爺追去……」
門子嘴上『哦哦哦』的,可腿上一點也不快,主要是裡面沒人出來,他們不敢扔下和親王自己跑。
弘晝氣的拖下靴子就往過砸,「趕緊的呀!」
可追出去卻不見了。緊趕慢趕的,就是找不見。幾個人氣喘吁吁的回來,和親王還在地上坐著呢。
「怎麼樣?誰跟著呢?朝哪個方向去了?」弘晝在門子的攙扶下坐在台階上,指了指扔出去的靴子示意趕緊給撿回來。
門子趕緊回話:「回王爺的話,不見了。」
啊?不見了?這才多大的工夫!出去就是一條大街,沒別的岔路口,那麼大一輛馬車怎麼可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