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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年一個人怎麼過日子?就是這麼過日子的。野菜加上留下來的糧食。
民警又在角落的半人高的兩個罈子里,發現了食用油和食鹽的殘留。再加上角落裡破舊的道士服,這就基本信了八成了。
隨後到住的地方一看,破敗的可以。角落裡堆著各種晦澀難懂的典籍,地上有一片鬆軟,是干土。干土便放著一根木棍,像是毛筆粗細。這便是做功課練字的地方。
民警不由的都問:「你每天在山上,都在做功課。」
四爺的回答萌萌噠:「師傅說,功課做不完不准下山。」
「現在做完了?」民警又問。
四爺搖頭,有些窘迫:「……沒吃的了……」
聽的人都覺得心酸。跟上來看熱鬧的都說呢:「多可憐的!才這麼大點的孩子。」
「可不是,我們家的小子比這孩子還大,只知道吃好喝好,然後打遊戲。」又有人這麼說。
就有人開始掏錢,拿出五十來塞給四爺:「孩子,拿著。能買袋麵粉。」
四爺卻堅決不要了:「……師傅說下山得自食其力,我自己掙錢……養我自己,我布施是修道觀的……」
分的很清楚。
然後大家都覺得,這孩子真實誠。
林雨桐夾在人群里就說:「自食其力是要自己去掙錢嗎?不行!出門都要身份證的。你有嗎?別跟這次一樣,又把警察給招來。」
「身份證是什麼?」四爺這個身體的長相真不錯,一雙眼睛無辜起來,真是一點塵埃也不染。
連身份證都不知道。
就有老人說了:「你們警察不是管戶口,管辦身份證嗎?如今什麼社會了,橫不能這麼一個大活人不給戶口,這是要逼著人家當盲流……」
「就是!照這麼辦治安怎麼會好?」
亂糟糟的,你一言我一語的。
林雨桐笑了笑,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她跟上山之前,給電視台和報社都打了電話。如今這地方電視台,都開始出了那種類似於『零距離親民』這種節目,關注的也是這個街道下水道,那個小區供暖之類的問題。提供新聞線索,撥打新聞熱線還有獎勵。那天下雨抓小偷的事,若不是果斷的離開,記者就來了。就是沒採訪到自己,但新聞上還是對那事進行了報導。當然,重點是報導兩個交警。因為群眾的要求,『多管閒事』的管了抓賊的事,急群眾之所急,典型呀。受了這個啟發,晚上老媽又愛看這種節目,都是身邊的事嘛。林雨桐就順便把新聞熱線給記住了。
如今這邊出了單獨在山裡生活了好幾年,一度傳為鬧鬼新聞的事件,當然會引起他們的關注了。這是澄清輿論反迷信嘛。
果然,這邊還正說著呢,就有扛著攝像機的來了。四爺不直面鏡頭,只做靦腆。而記者來了,正好是民警露臉的機會。
四爺迴避採訪,大家都笑。林雨桐又喊:「該採訪警察叔叔,人家幫忙解決問題,戶口和身份證,剛才還說現場辦公呢。」
這個又是一個新聞點,關乎政府形象、公職人員形象,弘揚正能量。
於是,民警表態,說是了解清楚了情況,就幫著辦理。然後記者全程跟蹤,從山上跟到山下,採訪車跟著警車,警車上四爺跟著兩警察,上了派出所。
姓名這個怎麼取?
四爺本來想用『圓明』二字的,哪怕這名字不僧不道的,但現在也沒人懂這個。可不等他解釋,人家民警只一聽,直接給登記了一個『元明』。
這下連名帶姓的都有的。
也無所謂吧!
至於戶籍所在地,這福陵山屬於福陵山下的福陵村,那村支書也跟著上電視嘛。這老支書賊精明呢,就說上我們村的戶口吧。想占福陵山為集體土地。心裡尋思著,這上了電視,這村里是不是能搞旅遊了。翻修一下寺廟,叫這小道士在裡面支應著,香客給功德香里的錢夠小道士自己用了,這其他的土地,不管幹啥,換來的不是鈔票?
於是,戶籍所在地就是西平市三湖區永安鎮福陵村。
村上一共九十八戶人家,他是第九十九戶。
戶口本有了,身份證先給了個臨時的,能用。正式的得半個月之後才能下來。到時候過來取就行。
出來之後,記者也走了。四爺就跟村支書兩人說話。村支書心裡的算盤四爺清楚,但他不能由著別人來修道觀。那個樹根到底如何,自己還沒弄清楚。因此,他只得忽悠人家:「師傅說我下山之後,叫我去找幾個人去。他們能幫著把道觀建起來。等把道觀建起來之後,其他地方,包括山裡的路也就修了,那時候支書要是想在山上經營別的,也把穩些。」
先看看香火再說,別一把把錢扔下去了,誰也看不見回頭子在哪。若是意見不統一,下面的工作也不好做。
支書一想這話也對,這小道士倒是悟性怪好的。
他也釋放善意,心裡想著老道士叫小道士去找的必然不是一般人。要不然也不會口氣大的說修道觀就修道觀,連通往山上的路也一併修了。這得花多少錢?他結個善緣:「元明吶,你也是咱們村上的人了,以後村上有啥福利,老叔肯定是忘不了你的。」
很順利的,這就把事情辦了。
人都走了,四爺不好在這附近坐車,就直接沿著馬路走,都走出一個小時了,這才問了桐桐地址,直接打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