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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
抬頭朝天上望去,就見不遠處的天邊,似乎是有一點盈盈火光緩緩的升起來。那火光越升越高,好似還越飄越近了。
那是什麼呢?
近了!近了!更近了。
就有人道:「萬歲爺,怕是哪個百姓放的孔明燈。」
誰家的孔明燈那般大?
關鍵是……這個『燈』升起來的方向是莊子的方向。這要是跟皇阿瑪沒關係才見了鬼了。乾隆這一刻的手已經攥在一起了。
可等再近一點,乾隆的冷汗一瞬間就下來了。尤其是伴著那一聲:「有人!星星上有人!」
這一嗓子喊出來,乾隆腦子一下子貫通了:那個巨響跟皇阿瑪有沒有關係?如果有關係,那麼大的聲響得需要多少火|藥。這麼火|藥又是藏在哪裡的?誰幫他操辦這一切。如果這樣的火|藥配備上這樣的像是能承載人的『孔明燈』,誰能防得住?越是像今天這樣,就飄在自己的頭頂上,然後巨大的火|藥包從上面扔下來……哪裡藏的住?不管什麼人也得炸的面目全非。
園子?皇宮?哪裡也躲不了的!
今兒,皇阿瑪就是不滿了,這就是他的態度。他是在警告他,不要真當他不管是就是管不了事。
是的!這一刻,他真真實實的害怕了!對皇位的威脅叫人警惕,可對性命的威脅更叫人害怕。
那『孔明燈』上,縹緲間仿佛是站著兩個人的。太高了,看不清那是誰,但只要能上人,就足以叫人感到恐懼。
能想到這一點的何止是乾隆一人,履親王臉都白了。
所幸對方並沒有真的為難,只在頭頂過了一下,就往另一個方向飄走了。那個方向是之前發出巨響的地方。
等真的飄遠了,履親王率先跪下:「仙人拜壽,恭賀太后千秋壽誕!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齊呼千歲。
將這麼一個驚悚的事情,用『仙人拜壽』之說遮掩了過去。
宮外流傳的只能是這麼一個版本。
喧騰熱鬧,轉眼便散去。乾隆想的第一件事,便是留下弘晝,以及和親王府所有的孩子。今兒不都進園子了嗎?園子裡本來就有弘晝的院子,「都留下吧!大老遠的,外面不太平,就不用出去折騰了。」
連耿氏也一併留在園子裡。
弘晝起初並沒有多想,反倒是永璜走的時候低聲跟他說了一句:「五叔小心。」
這一句『小心』叫弘晝從頭涼到腳,他終於意識到,皇上留下他不是擔心外面有亂子傷了他……而是害怕晚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從頭頂飄來那麼個東西,然後扔下一包火|藥來。皇上是覺得,皇阿瑪會要他的命,但是卻不會要自己的命吧。
此刻的自己連帶孩子在這裡,於四哥而言,其實是人質啊!
他有了這個認知,但絲毫不能表露,叫了吳扎庫氏和永壁,「把其他幾個小子都約束好,這裡不是家裡,都呆在院子裡。沒有我的允許,不許踏出一步。」
吳扎庫氏一把抓住弘晝,「爺……不會出事……」
弘晝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重重的捏住吳扎庫氏的手,「爺今晚陪著萬歲爺議事,園子裡比任何地方都安穩。又不出園子,哪裡來的事?」
吳扎庫氏知機,再不言語。永壁扶著他額娘,「額娘,回吧,也累了一天了。」
「嗯!」吳扎庫氏這才想起,「我該去接額娘一起。」
「不必!」弘晝一把攔住了,「叫額娘跟太后娘娘一起住吧。」
吳扎庫氏手抖的更厲害了,但還是什麼話也沒說,跟著永壁直接走了。
弘晝看著老婆孩子走遠,轉過身的時候臉隱在暗影里,臉上是什麼樣的表情沒人瞧的清楚。等再回到御書房,裡面只剩下幾個親近的大臣。怎麼安排的,弘晝也不知道。只知道進去的時候,人已經散了,正往出走呢。弘晝打著哈欠,「四哥,今晚我陪著你一起等消息吧。」
乾隆愣了一下,「裡間有榻,你隨意便是。前半夜估計沒什麼信兒,你只管睡你的。朕還有摺子要看,你自去吧。」說著就看吳書來,「伺候你五爺安置。」
弘晝擺手,「睡倆時辰就得起,別折騰了。合衣躺著湊活湊活就算了。」他還真就自己進去,沒睡榻,覺得冷。在臨窗的炕上一躺,不一會子鼾聲就起了。
這鼾聲吵的乾隆心煩意亂,放下手中的摺子,其實壓根就沒看進去。他揉著眉心,問吳書來,「老五睡踏實了?」
「五爺白日的酒宴上,沒少飲酒。」肯定是一挨著枕頭就真的睡了。
乾隆『嗯』了一聲,靠在椅背上沒有答話。
吳書來自覺地站在身後,手放在主子的太陽穴上輕輕的揉捏,不大會子工夫,就覺得主子的呼吸重了些。低頭一看,這是睡著了。他撤了手,慢慢的退到一邊,將大殿裡伺候的都打發下去,遠處的燈都熄滅了好幾盞。又把炭盆挪過來幾個,保證就這麼睡著肯定不冷。
乾隆是不冷,但是夢裡只覺得熱。上半身還罷了,雙腿就像是被火在炙烤。好似四面八方都是火,一點一點的蔓延到他的腳下。他環顧四周,誰能救他?
他大聲的喊,喊傅恆,喊履親王,喊弘晝……喊誰都沒用,他們跟他隔著一道鴻溝,他們過不來,他也邁不出去。他喊啊喊的,喊的口乾舌燥咽喉疼,就聽見一聲應答,那人叫他——弘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