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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第七次睜開眼,「叫人再去看看!」
吳書來應了一聲,利索的出去了。
一直瞧瞧站在邊上的弘晝掃了一下鐘錶上的時間,抬腳跟著吳書來往外走。
乾隆掃了弘晝一眼,「老五!你去哪?」
弘晝停住腳,「我就是去前面看看,大殿上那麼多大人呢,我幫著皇兄去瞧瞧。」
「弘晝,從你跟出來,看了十三次表。」乾隆也起身,看著弘晝,「老五啊,咱們兄弟一起長大,情分最厚。你就沒有什麼要跟朕說的?」
弘晝看著乾隆,本來要走的腳步頓住了。他回過頭來,看著大殿裡站在那裡的弘曆,「四哥,我知道,您的火器營一直還沒露面呢。」他緩緩的跪下去,「我也知道,但凡我有一句說的不是地方,我的眉心,我的胸口,馬上就會成為靶子。我也知道,大殿裡那些大臣,每一個人都可能會變成人質。四哥,我都知道。我了解四哥,四哥向來是個做事周全的人。您用傅恆,也防著傅恆。傅恆那邊別管是怎麼安排的,都有成的可能,也有敗的可能。若是成了,一切都好說,若是敗了,您怎麼會將自己放在險境之中。您手裡有一支精銳的火器營,這些人自從在心手裡,就從沒露過面。您坐在大殿裡,安之若素,那是有把握和底氣的。因此,我猜測,四哥您還有準備。」
弘曆眯眼看向弘晝,「你跟我出來,就是為了驗證這一點。」
「是!」弘晝指了指外面,「您的近身侍衛比平時少了一半。也就是說,您的火器營遠不止原來的數目,侍衛里很多人早就被簡拔,秘密訓練,加入了火器營。這些人便是一支奇兵,關鍵時候出其不意。您早前報了火器營對火器的損耗和補充的數量,我就覺察出不對了。剛開始,我並沒有疑心您。我是以為,是火器製造出了問題,以至於影響使用壽命。可是同批次的實驗了很多次之後,我就知道,您是想秘密的擴建火器營。按照規矩,便是火器不能使用了,也該以舊換新。但您的人只要新的,舊的從不曾歸還入庫。那個小司庫是您的人,我知道。因此,核實交接的活兒,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交給他去做。皇兄,弟弟不是傻子!」
乾隆驀然變色,「你之前說的撥給水師的火銃……」
「是!」弘晝算著時間,「快馬加鞭的話,那邊回復的人馬上就該到了。那人一定會告知您說,火銃半路被人劫了。這東西南來北往的運輸,弟弟從來沒叫它出過差錯……這次卻有了差錯!」
弘曆蹭一下起身,快步走到弘晝的面前,抬腳就踹,「東西呢?那麼一大批火銃,你將它給誰了?」
弘晝被踹的倒在邊上,有跪直了,「您若是之前好好的接了皇阿瑪回來,不讓他擔驚受怕,那火銃就會在水師的手裡。而今,可四哥你敢發誓,發誓你沒有意思一絲一毫的想法,想借著這次的亂子,趁亂要了皇阿瑪的命!」
乾隆眯眼看向弘晝,「弘晝,胡言亂語要有限度的!」
「我是不是胡言亂語,四哥心裡最清楚。我自來正兒八經說真話的時候不多,事關重大的時候我一般不開口,可我一旦開口……四哥,我可有說錯的時候?」弘晝看向乾隆,「不管四哥想如何,我都不曾多說過什麼。可唯獨在皇阿瑪和皇額娘的事上,我覺得我作為兒子,我有權利問四哥一句,你派了多少人出去,想趁亂對皇阿瑪做什麼?」
「老五啊,你把朕當成什麼人了?」乾隆沉著臉看向弘晝,「朕在你的眼裡,就是忤逆之人?可對?這個事,你是當真想多了。自來只有擔心兒子造反的,卻從來沒聽過父親造反的……」
「可武則天還是廢了一個再一個兒子,最後自己登基做了皇帝。」弘晝慢慢的閉上眼睛,「上次我進宮,四哥正在讀唐史。您看看您放在案頭的那本書,打從南巡迴來,您手邊一直是那本書。而磨損最厲害的,便是周武皇帝那幾頁。您是反覆的看一直不曾放心,可對?」
乾隆的視線掃過案幾,案几上還扣著本書,正是唐史!而翻開的那一頁,也正是周武皇帝那一頁。他最近確實是在讀這一部分,沒讀一次,都有新的收穫。
做了帝王,有很多事不僅不可對外人言,就連『內人』都不能言。便是自己對著自己,也只能隱晦的去想,卻也不能宣之於口。所以,近臣得有個能耐,那便是揣摩上意。
傅恆很會揣摩上意,自己在他面前沒避開讀唐史的事,因此,他心裡必定是猜到了。若是猜到了並執行了,那麼等待傅恆的未必是最壞的結果。可怕就怕傅恆猜到了不去做,那他的忠誠也就無所謂忠臣了。
他會想到傅恆猜到了端倪,卻沒想到弘晝也成了這般『多心』之心。
乾隆笑了笑,看了一眼在外面不敢進來的吳書來,「把你們五爺扶起來吧。」
吳書來利索的進來,扶起弘晝,「五爺,您坐。」
乾隆也坐回去,「弘晝,人有時候聰明的太過了,就是愚蠢。你這個想法很可怕!朕之所以讀唐史周武帝篇,那是衝著女官之法去的。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你說你……你這麼想,當真是叫朕寒心吶!怎麼?這會子心裡是不是還琢磨著楊修之死的事呢。是覺得你跟楊修的聰明有的一比,如今說了犯忌諱的話,擎等著找死呢。這裡沒有外人,朕不至於為了這個就要了你的命。你不將朕當手足,可朕除了你再無親近之血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