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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是雞蛋, 八百個換了八千兩。
第二天是兩隻羊, 開價就是一萬。給了一萬了,第三天還來了。
第三天帶了七隻大公雞,放在內務府衙門裡滿院子的蹦躂打鳴,一隻三千兩,七隻得拿兩萬一。
高斌將手裡的書扔下了, 臉上已有些怒意。這是誠心找茬呀。人嘛,誰不貪婪,但這貪婪得有底線的。這麼著就有點過了,還以為是怕了他們了。
他看著來稟報此事的下屬,「可有人往宮裡遞話了?」
是!
此人苦著臉:「遞話先到令妃娘娘的宮裡, 娘娘說這事得往太后跟前去。結果找了太后跟前的桂嬤嬤遞了話了, 得了的話卻說是這事太后說了也不作數。要麼就要多少給多少,要麼就跟萬歲爺稟明了。」
這是什麼話?
高斌皺眉,「打發人,往履親王、和親王府里打聽打聽。」
這人面色更苦了,「履親王是避而不見,和親王打發人直接說了, 說凡是這二人送來的東西, 那必是天下最好的東西。要什麼價都不出格……您說這還講理麼?不瞞大人您說, 下官到現在腦仁都是疼的。得罪了誰都弄不清楚。」他說著就低聲道,「是不是萬歲爺……想查內務府的帳?」
高斌沉吟,緊跟著就搖頭,「萬歲爺不是這般的性子。」要是想查, 那事先也會將親信大臣給摘出來,提前給露點消息總是能的。像是現在這樣,不聲不響的,就來了這麼一下……他覺得情況不對。他這麼想著,就問說,「總管大人呢?」這事到現在不該他出面嗎?他更名正言順呀。
不管是來保還是三和都該排在他的前面。
來人臉上又帶上了幾分尷尬的笑意:「來保大人病了,三和大人出門辦差從馬上摔下來了,摔斷了腿。」他說著,小心覷著高大人的面色,「不過總管大人倒是留話了,說是恰逢多事之秋,以前都仰仗大人和海望大人……」
高斌蹭的一下就看過去:如今的內務府管事的加起來一共五個。他自己只是兼職的,主職並不在這裡。只是身上兼職的事情多了,萬歲爺又顧著他這樣的老臣的體面,身上的差事並沒有被免去而已。可平時管事的,主要是來保、三和二人。來保是萬歲爺剛一登基就被安排在內務府的,緊跟著就是三和。這兩人可以說萬歲爺放在內務府的左右手。都是萬歲爺的人,卻又叫他們相互掣肘。
他是不管事的,比他更不管事的人叫海望。此人算是先帝時期內務府遺留下來的老人中唯一的一個。當然了,自己也是先帝的老臣,但因著貴妃的關係,沒人還會老念著他是先帝的老臣。況且,自己的差事多,內務府這個只屬於錦上添花。可海望不同,他是自從萬歲爺的人接管了內務府之後,就基本貓起來了。十五年來,他從來不管事,也從來不問事。占著個位子沒人跟來保和三和分權,這兩人樂意縱容這麼一個識時務的人。
當然了,還有一個叫德保的。此人常年不在京城。一般的事情歸不到他身上。
如今出了事了,兩個拿事的明顯躲了。卻把兩個先帝的舊人給推出來。
為什麼的?可怕的就是他壓根就不知道這是什麼緣故。
高斌一下子不覺得這是小事了,他吩咐人:「先拿銀子把東西給收了。」說著,留往外走,「備轎,本官這就進宮。」
與其在這裡猜猜猜,倒不如乾脆利索的去皇上跟前探探口風。
他進宮的時候,傅恆也在宮裡。萬歲爺的御書房當中間,是一隻猴子,不過這猴子瞧著比一般的猴子還要瘦些,躺在那裡不知道是死是活。
高斌不解其意,卻察覺到了萬歲爺的情緒好似不怎麼好。靠近幾步,他鼻子動了動,聞到了福|壽|膏的味道。
現在很多人抽這個。
那邊乾隆就問說:「高愛卿可曾碰這個?」
高斌趕緊道:「老臣卻不曾。」
「幸而不曾!」乾隆就問說,「從勛貴到大臣,這滿朝上下,有幾成在吸食此物?」
高斌垂下眼瞼,這個就很不好回答了。他避重就輕,「回萬歲爺的話,富貴人家,求的便是福壽。臣聽家裡的夫人言說,好些女眷待客,此物倒是頗受追捧。」
「好個福壽!」乾隆冷哼一聲,「看見了嗎?這就是吸食此物的下場!」
高斌心裡一跳,朝那猴兒看了一眼,馬上跪下:「萬歲爺聖明。人人視此物為添福添壽的好物,卻只陛下聖心清明。如今看這猴兒的模樣,臣心裡一陣後怕。幸而此物價格昂貴,非一般百姓能買的起的。若真是人人都吸食,幾十年之後,只怕我大清再無康健之人。販賣兜售此物者,居心叵測,萬萬輕饒不得。」
乾隆面色緩了緩,「愛卿起來吧。朕正跟春和談及此事,你便來了。坐吧,都坐。這件事得有個章程……」
高斌便把想問的話暫時壓下了,先就福|壽|膏的事君臣商議了一番。
眼看著日頭已然是偏西了,傅恆已經領旨要出宮了,他才站住腳,明顯有話說的樣子。乾隆招呼傅恆先走,這才問高斌是何事。
高斌就將這幾天的事當笑話似的說給乾隆聽,「……太后跟前的紅人,下面的人就頗為惶恐。老臣也是著實沒法子了,這才厚著臉皮進宮……若是下面這些人對太后宮裡的差事不盡心了,也好叫老臣心裡有個底。」